“本官自会秉公处理,诸位且放心,绝不会冤枉任何一人。”
见李显穆没有再厉声出言,众人这才微微松一口气,而后簇拥着李显穆往接风宴而去。
后方那些品阶较低、挤不到前排的官员们,见李显穆被一众顶级大员“请”走,也纷纷起身,长长舒了口气,抹去额头的汗水,带着复杂难言的心情,远远跟在庞大的队伍后面。
而那些纯粹为了一睹李显穆风采的士子、商贾、百姓,则在警戒线外意犹未尽地散去,三三两两,议论纷纷。
“了不得!真真是了不得!”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儒生拄着拐杖,望着远去的仪仗,摇头感慨,“两年多前,这位江南巡抚守孝归京,老夫曾在江上渔船与之同唱高歌。
那时的公子,自是芝兰玉树,风采照人。
可今日,风采自是依旧,但这通身的气派威势,却已是大不相同了!
想那些南京六部堂官、封疆大吏,哪一个不是跺跺脚江南震三震的大人物?
今日竟对如此一位弱冠之龄的少年郎,畏之如虎,当真令人唏嘘!”
旁边一位中年文士接口叹道:“迁都之后,南京名为留都,实则已成陪衬,六部职权早已大不如前,几同虚设。
唯有户部和兵部,还尚存几分威势。
如今这位李巡抚,身兼内阁大学士之清贵,日日伴于君前,乃是皇帝面前的宠臣,可直达天听。如今又手握代天巡狩之重权,奉皇命巡查江南,整顿吏治,可以说,整个江南文武之荣辱,士绅之祸福,皆系于其一人之手,仰其鼻息而存。
这等情势之下,那些大员们如何能不畏惧?
如何能不谦恭?
那些江南的大人物,跺跺脚就能让江南抖三抖,所依赖的无非便是权力,如今来了一个更有权、更有势的,自然便天地倒转,阴阳失序了!”
这番话又让身旁诸人惊呼,对李显穆的威势又多了几分认识。
这些民间所传之言,李显穆等人自然不知晓。
虽然失去了作为京师的政治地位,但作为大明王朝无可争议的经济中心,南京城的繁华并未稍减。作为江南最繁华的城池,南京带着些市民阶层的味道。
宽阔的道路两侧,商铺林立,酒旗招展,青石板路被无数车辙和脚印磨得光滑,运河支流穿城而过,拱桥如虹,时有满载货物的乌篷船钦乃摇过,空气中弥漫着江南特有的湿润气息,混合着茶香、脂粉香。李显穆车帘微掀,感受着这种市井百态的味道,低声呢喃道:“父亲似乎很喜欢这种市井的味道。”九天之上,李祺亦怔怔望着繁华的南京,他的确是很喜欢市井的味道,还不曾穿越时,他最喜欢在重庆人声鼎沸的火锅店涮肉,在街头的夜市中流连,在小商品市场寻宝,捧着一杯茶一坐一下午。于他而言,那不仅仅是市井的味道,那实际上是盛世。
充足的物资供应、开放自由的社会环境、极低的治安以及点燃不夜之城的能源。
是每一个人都安详平和的盛世。
在大明或者任何一个古代都见不到的盛世,这就是他穿越后为何喜欢上元节的缘故,只有在那一日,他才能短暂的看到现代的灯火辉煌。
他说不出未来的煊赫辉煌,于是他只能对家族后人说,“愿天下百二十城,皆如宋朝汴京,有不夜之景这是很难、很难做到的事情,宋朝以一朝供养一城,才造就了那等奇迹。
李显穆倒是没有多想,他知道想要做到那等场景,需要很多很多钱,大明要变得非常非常富裕才行。一代代人努力下去,既然父亲说有机会,那只要努力即可,父亲总是不会出错的。
“李尚书。”李显穆忽然开口,声音透过车帘传出。
“李巡抚?”
“去年廷议之事,想必诸位尚书知晓,陛下已决意开海运运粮,此举乃是为了解江南军民自河道转运之苦。
亦可使江南粮食不必于路途之上白白消耗,使江南赋税减少,这是利国利民的善政,于江南而言,更是一桩大喜事,自此,江南百姓可免去不少挽输漕粮的沉重徭役。”李显穆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仿佛只是寻常问询。
户部尚书闻言,心中猛地一跳,正有些奇怪为何李显穆突然问起有关于海运、粮草之事。
而后他猛然想起。
开海运之议,正是眼前这位年轻的巡抚当年在朝堂上力排众议,极力促成的!!
他此刻突然提起此事,用意何在?
是试探江南官员对此海运粮食的态度?
亦或者其他?
户部尚书心念电转,“此策实乃圣天子之仁德,泽被江南军民百姓,无不欢欣鼓舞,感念陛下天恩浩荡,家家户户皆焚香祷告,为陛下祈福,愿陛下万寿无疆!”
户部尚书这番话虽然有些夸张,但总体来说还算是事实,因为走海运之事,江南的赋税的确低了几分,最重要的是要命的徭役少了很多。
去年走漕运时,现在整个码头都是漕工,而今年改海运后,只有往年两成的漕工。
对于江南百姓而言,不必疲于奔命,这自然是善政。
“江南臣民有这等见识,本官颇为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