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下利落解开两层衣带。
她里衣穿的也是黑色,除裹胸布外,又从左肩那里裹了厚厚几层白布,上面依稀有红黄交织的颜色透出来。
“借把剪刀。”赵青道。
常太医药箱里是有两把剪刀的,不过都是专门找工匠打造的,特别小巧精致的那种,处理伤口用的,赵青这伤口裹得太厚实,他那剪刀用不了。
虞瑾目光一扫,旁边一个锦杌上放着简箩,她自里面拿了把剪刀。
赵青看她娇滴滴一个小姑娘,提醒:“我这伤口……呃,有些不雅,不若你回避一下?”
绞尽脑汁,这是她能用上最文雅最委婉的托词了。
虞瑾只道:“我帮您剪开。”
她绕到赵青身后,剪刀尖尽量不触到对方皮肤,将布条慢慢剪断。
赵青的后背露出来,衣裳遮掩下的皮肤虽是相对白皙,依旧是数道狰狞的伤疤交错。
虞瑾自己也是女子,她也见到过父亲和二叔身上新旧交叠的疤,可是这一刻,还是很受触动,眼眶墓的一热。
她眨眨眼,将冲到眼底的热意逼回去。
然后,绕到赵青身前,协助常太医一起将裹着伤口的布条一点点撕开。
是的,撕开。
因为伤口溃烂,脓血时刻都在往外渗,哪怕赵青这伤是今日刚换药包扎过的,伤口的血肉依旧黏连。随着厚厚的布带拆开,那种腐朽的腥臭气就越发浓烈。
最后呈现眼前的,是在她左胸到肩部碗口大小一片的疮口。
大片腐烂的血肉,寄生在一个活人的身体上,应该是削过几次腐肉了,那里伤口最深处,隐约可见白骨虞瑾下意识背过身去,不忍看。
常太医也是倒抽一口凉气。
只有赵青,面不改色。
她说:“没有想到会是顽毒,时间拖得有点久,只是小辈孝顺,非要引荐我再进京来寻人瞧瞧,我也只是为了安他的心。生死有命,常太医您尽力就好,我不强求。”
常太医表情凝重。
他家虽是战场上追随皇帝做医工发迹,但是等他能够独当一面给人看病时,已经在京城安定。这些年,他继承父亲衣钵,虽然也医治过一些禁军营和京城附近驻军里求上门的伤患……
京城之地繁华太平,他也是头次见识这等惨烈的伤口。
伤者的豁达和泰然自若,更是叫他肃然起敬。
常太医郑重拱手作揖,一切尽在不言中。
早上庄林带来的腐肉,就是从这伤处现割下来的,常太医白日里已经研究过。
这会儿,他再度仔细查看,又以金针穿刺,自病人身体各部位取血查验。
“去多点几盏灯来。”虞瑾悄然退出屋子,低声吩咐院中的几个大丫鬟。
然后,自己逐一把灯搬进屋,摆放到适当的位置照明。
之后,她就等在旁边,不时替两人拭去额头泌出的汗珠。
一直持续到深夜,常太医才有些脱力的直起腰背:“你这伤口,平时虽要遮挡,但是切不要包裹太紧,后面天气热了,容易捂坏。”
他示意虞瑾:“去寻些薄透的绢丝,替她将伤处虚虚的掩住就好。”
想了下,又叮嘱:“要纯色的,别拿扎染上过色的。”
虞瑾应声,亲自带人去库房寻了绢丝布,裁剪成需要的长短形状。
因为是长久存放的,她又把今晚要用的拿开水烫过,快速烤干。
替赵青包扎完,已是下半夜。
常太医道:“你这中毒时间太久,毒液浸染全身,确实不易拔除。我老头子说句丧气话,只能是死马也当活马医了,我先开个清毒镇痛的方子你用着,至于你这毒伤……我只能说我尽力想想办法。”赵青沉默了一下,很快便又抬头,豁达的笑了:“好。”
常太医又看向虞瑾。
虞瑾就道:“青姨,为了方便叫我舅公看诊,您看您这段时间能否屈就,就暂住在我府上,以我家远亲的名义?”
她对赵青的身份,有个叫人热血沸腾的大胆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