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主,权力交割之际,必然要对山寨人事进行梳理、重整。
像孟威这样失势无根、曾与寨主有隙的旧派子弟,无疑是清洗名单上的首选。
即便梁进念旧情放他一马,将他逐出山寨。
对于已经树敌无数、又被官府死死扣上“劫掠赈灾银”滔天罪名的孟威而言,那也等同于一条死路!
天下之大,却已无他容身之所!
求生!
此刻,唯有求生,是压倒一切的欲念!
孟威看似癫狂的表演下,是冰冷到极点的清醒。
自从父亲死后,他彻底失势之后,他变得无比清醒,也才明白自己以前是多么愚蠢。
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刚才那稍纵即逝的机会,以辱骂尹雷凌的方式自污表态,看似鲁莽,实则精准地替梁进“解围”并递上了“投名状”。
此刻,他跪爬、磕头、自辱为狗,更是在用最卑微的方式宣告彻底的臣服!
在绝对的力量和生死的鸿沟面前,什么仇恨、什么尊严,都被生存的本能碾得粉碎!
唯有摇尾乞怜,才可能换来一丝苟活的缝隙!
而周围的山寨兄弟看着孟威这副卑躬屈膝、毫无骨气的模样,厌恶之情达到了顶点。
“呸!软骨头!”
有人毫不掩饰地朝着地上啐了一口浓痰。
“真给孟广爷丢脸!”
鄙夷的议论声嗡嗡响起。
绿林好汉,最重骨气,最恨的便是这种摇尾乞怜的狗!
梁进看着脚下磕头如捣蒜、额头血肉模糊的孟威,脸上的笑容终于清晰了一些。
他缓缓伸出手。
孟威见状,如同受惊的兔子,又立刻像哈巴狗一样,慌忙将高大的身躯弯得更低,主动将头颅凑向梁进的手掌。
梁进的手,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随意,如同拍打一只听话的宠物般,在孟威沾满血污和泥土的头顶上,轻轻拍了两下。
孟威不仅不觉羞耻,反而面上讨好之意愈浓。
梁进的声音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
“孟威,你这是什么话?都是寨中兄弟,何谈得罪?”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郑重:
“更何况,眼下正有一件要事,非你不可。”
孟威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光芒!
寨主愿意让他办事?!
这意味着……他这条命……保住了?!
梁进看着他,清晰地说道:
“你父亲孟广,与尹老寨主乃是金兰兄弟,情同手足。论亲疏,你当是尹老寨主的子侄辈。”
“由你来操办尹老寨主的后事,最是名正言顺,也最能告慰老寨主在天之灵。”
他目光扫过众人,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记住!务必——风风光光!体体面面!”
“让尹老寨主,走得荣耀!让绿林同道,都看看我宴山寨的义气与气魄!”
孟威被这突如其来的恩典和巨大的转折冲击得晕头转向,随即是劫后余生的狂喜!
他激动得浑身发抖,语无伦次地保证:
“寨主放心!寨主放心!小人一定竭尽全力!办得风风光光!绝不让寨主失望!”
梁进满意地点点头。
这孟威很懂事,那他便还有价值。
领导用人,不能只用正人君子,也需要懂得用卑鄙小人。
如今梁进身边刚烈忠义之士很多,但懂得揣摩上意和能干脏活、愿背骂名的人正缺。
孟威,正好可以填充这个位置。
随后,梁进脸上的笑容倏然收敛。
他越过众人,几步便登上了附近一座高台。
目光如电,扫视全场,声音如同滚雷般炸响,瞬间盖过了所有的悲泣与议论:
“同时,广发讣告!给我遍传绿林道!给各州各府,所有山头、水寨、帮会的魁首、当家,都送上请柬!”
“就说我宴山寨,恭请天下英雄,前来送尹老寨主——最后一程!”
这掷地有声的命令,带着一种宣告天下的豪气!
紧接着,梁进的声音陡然变得激昂、悲愤:
“兄弟们!尹老寨主!是死于谁手?!”
他厉声喝问。
“狗官!六扇门!”
人群中爆发出怒吼。
梁进微微点头:
“对!是死于朝廷鹰犬的剧毒之下!”
“此仇不共戴天!我们——该不该报?!”
所有人嘶声竭力呼喊起来:
“该报!!”
山呼海啸般的回应,瞬间点燃了所有人压抑的怒火!
尹雷凌中毒后那痛苦挣扎、生不如死的惨状,再次浮现在每个人眼前!
血债,必须血偿!
梁进猛地一挥手,指向山下,仿佛指向那辽阔的长州大地:
“如今官兵主力已被我们一举击溃!长州境内,兵力空虚!这正是我们为尹老寨主复仇雪恨的天赐良机!”
他目光灼灼,如同燃烧的火焰:
“长州城中!狗官云集!就用他们的狗头,来祭奠尹老寨主的在天之灵!所以——长州城!是我们的第一个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