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
赵保一愣,满心疑惑。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再次落到梁进身上,这次才真正注意到梁进身上的变化。
只见梁进身上不再是普通兵卒的號衣,而是换成了旗总的戎装!
刚才只顾著炫耀和小莲说话,竟忽略了兄弟的升迁!
“进哥!你——你也当官了?!”
赵保惊讶地指著梁进的官服。
梁进不在意地笑笑,拍了拍衣襟:
“托老上司的福,混了个小旗总噹噹。不过跟你这三档头比起来,芝麻绿豆都算不上。”
“別打岔,说房子呢!”
赵保的好奇心彻底被勾了起来:
“快说快说!什么房子?能让你们俩討论这么久?”
梁进和苏莲相视一笑,眼中都流淌著一种温暖而坚定的光芒。
苏莲抢著说,声音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认真:
“保哥,你听了肯定也想要!”
梁进接过话头,语平缓却蕴含著量:
“莲前阵子跟我说,咱们不可能在这宫墙里待一辈子。”
“总有出去的一天。可咱们仨——”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赵保和苏莲:
“都是没根没基的孤,离了这四城,哪儿是咱们的家?”
轰!
赵保只觉得脑海中仿佛有惊雷炸响!
他整个人僵在原地,瞳孔微缩。
这个问题—像一把冰冷的钥匙,猝不及防地捅开了他內心深处一个从未触碰过的角落。
是啊—
皇宫是皇帝的家,是妃嬪的,是权贵的,却从来不是他赵保的!
这里只是他挣扎、攀爬、获取权与力的战场。
离开之后——
天地茫茫,何处容身?
他竞从未想过!
一片茫然的白雾瞬间笼罩了他的心。
梁进的声音继续,带著一种尘埃落定的踏实感:
“我和小莲想的一样。京城,算是咱们最熟的地界了。”
“以后,就在这儿扎根。”
他语气坚定,掷地有声:
“我们,要有自己的家!”
苏莲用力点头,眼中闪烁著梦想的光芒,声音清脆有力:
“我们要买房子!我已经攒了好久的钱了!”
她掰著手指数:
“要离皇城近!推开窗就能望见宫墙,就像还能看见咱们在这里的日子一样!”
她看向赵保,眼神热切:
“还要大!要大到够咱们仨一起住!”
“咱们就能天天起吃饭,起说笑,起出门溜达!永远在块儿!”
梁进笑著摇头,带著兄长般的包容:
“不住一起也行,但一定要做邻居!三家的房子紧挨著,每人手里都有另外两家的钥匙。”
“想串门了,推门就进,就跟回自己家样!”
苏莲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
“我们买的房子,以后就是咱们的家!”
“咱们能在里面住辈子!安安稳稳,热热闹闹的辈!谁也拆不散咱们!”
赵保彻底僵立在原地,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脑髓!
梁进和苏莲那些朴素、炽热又无比具体的话语,像是一把把生锈却锋利的钥匙。
“咔噠”一声,猛地捅开了他心头那扇从未涉足、锈跡斑斑的大门!
午后的微风拂过宫墙,吹动梁进和苏莲的发梢,也吹动了赵保身上那身簇新冰冷的蟒袍。
阳光將三人的身影长长拖曳在宫墙根下。
居住!——
房子!——
属於自己的窝!——
这三个曾经离他无比遥远、甚至从未进入他词典的概念,此刻被梁进和苏莲清晰地描绘了出来。
他们描绘的画面,如同最温暖的阳光,瞬间穿透了他復仇后留下的冰冷空虚,直直地照进他灵魂最深处那片荒芜之地。
家!
这个字眼,连同它所勾勒的一切景象:
京城根下紧紧相连的小院、各自攥著彼此钥匙的篤定、抬头就能望见的皇城轮廓、以及小院中三餐四季、笑语喧譁的情景。
这一切如同汹涌滚烫的熔岩,瞬间灌满了赵保那颗被仇恨、权欲和血腥层层包裹的心臟!
那画面如此清晰,如此美好:青砖小院,炊烟裊裊,夕阳下,三人围著院中石桌,粗茶淡饭,小莲啃著猪脚,他和进哥在旁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胡侃.
太真实了!
真实到让他几乎能闻到那院墙下泥土的湿气、饭菜升腾的热气、能感受到钥匙握在掌心的冰凉金属感!
一股巨大到令他窒息的热流猛地衝上鼻腔、狠狠撞击著眼眶!
那是他曾以为自己早已乾涸的、属於“赵保”这个“人”的部分!
在这份滚烫质朴的憧憬面前,那些血腥、那些权谋、那些高处不胜寒的算计。
此刻都显得那么冰冷、空洞、甚至骯脏!
人,註定会老,也註定会死。
可他最希望能陪著自己一起老去,一起面对死亡的,也只有进哥和小莲二人。
家——
买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