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庄的王大仙儿，在刘香红和孙老四连哄带吓外带三斤白面的利诱下，趁着夜色被接到了红星村。方芳特意避开了老支书家，把人藏在了刘香红那半塌的柴房里。

王半仙儿约莫五十多岁，昏暗油灯下看起来干瘦蜡黄，三角眼滴溜溜转着。

他先听了刘香红添油加醋的描述，又远远绕了试验田转了三圈，趁人不注意，还偷偷抠了点冻得邦硬的田土闻，又舔了舔，随即连忙一脸嫌弃地啐掉，心里已经有了盘算。

这土分明是好土又加了上好的磷肥，不就湿了点，哪有什么鬼怪！

可他三角眼一翻，掐着沾满污垢的指甲算了片刻，突然浑身筛糠般颤抖起来。

他指着试验田方向，牙齿咯咯打架：“哎呀！了不得，好重的煞气！那女的，那姓方的女的身上这是带了不干净的东西啊！”

“看样子，得是南边来的妖物邪法，在吸咱这黑土地的地气精血催熟了东西！”

不得不说王大仙儿很懂话术，这个年代就懂利用地域差异制造矛盾了。

他越说越夸张起来：“那绿油油的地？都是地气被吸干剩了尸骨！再下去，这地就废了，你们全村都要遭瘟呐！小则牲口暴毙，大则人丁稀败，惨啊！”

刘香红听了那是捶胸顿足，拍手又拍腿，一口一个“还真是！”“哎哟我去”“天奶啊”………那已经是信得不能再信了。

那王大仙儿装着样儿，一番唱念做打。配合着油灯昏影下他那张扭曲的脸，把本就心中有鬼的刘香红和孙老四等人都吓得面无人色。

“那……那可咋办啊王师傅？”

“瞎，能咋办？就是砸锅卖铁也得除了这祸害啊！”王半仙儿三角眼里闪着贪婪的精光。

“开坛做法，驱邪镇煞！那妖物邪法太凶，得要凑齐金鸡血、黑狗血、五谷精、七星钱……哎嘛，指不定还得我请祖师爷的金身法相下来才能镇住！这耗费……太大！”

说着他还边皱着眉摇了摇头，一副为红星村人着想的样子。

“要多少？王师傅您说话！”方芳立刻凑上去，眼神阴狠而急切。

一场愚昧的阴谋就这样在黑暗中敲定，王半仙儿一高兴，立马开出了天价的“法事材料费”。被人蒙骗出的恐慌，和对这神迹般丰收背后未知力量的恐惧，让一部分愚昧的村民迅速达成了共识。他们瞒着老支书和村里多数人，由孙老四领头，东拼西凑。

方芳身上并没什么多余的资金，于是发挥巧舌如簧的本事怂恿了几个犹豫的人。又连夜鼓动了几个胆子大、家里孩子多担心遭“瘟”的邻村人。

风言风语像寒夜的霜气，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

方倾羽身上的神秘“邪法”，她催熟庄稼吸食地精的“妖女”身份，在闭塞而恐慌的村落间飞快传播发酵，扭曲变形。

先前那令人敬畏的高产光芒，此刻在许多人眼里变成了恐怖诡异的妖芒。

无论她之前做了怎样的好事，这一件有可能大范围危害别人的“坏事”就足够覆盖一切。

那些投向方倾羽的目光，就这样悄悄染上了提防和嫌恶，乃至于憎恨。

一个停雪的午后，堪称晴空万里，不过也是无法和春日暖阳相比的。

方倾羽被老支书叫住，要商量着将一部分成熟特早的越冬白菜作为“宣传样本”先期送往公社表彰的事宜。

地点就安排在生产队仓库的一角，此时地上已经堆满了刚收上来，正等待着分拣的白菜。

谁也没在意几个平时跟着孙老四混的年轻人，也正在仓库外头不远处忙着搭晒棚的架子。

老支书指着白菜说得可起劲，仓库外头猝不及防就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来人啊！救命啊！我家二柱、二柱掉村东废井里啦！快来人啊！”

这声音独具特色，一听就知道是孙老四媳妇那柳贵英的破锣嗓子，一声声哭腔里居然还透着刻骨的惊慌。

正在搭架子的几个年轻人立刻便撂下家伙：“快，东头废井！”他们招呼着不远处巡逻的两个民兵：“刘大哥！赵哥！咱人手不够，快快快，帮忙搭把手，人命关天呐！”

老支书脸色剧变：“又搁这儿作啥妖呢！都说了多少遍那井要填，一个也没放心上是吧？”“走走走，这一天天的都瞎折腾啥……”他急匆匆对方倾羽喊了一句“方同志你先看着”，便跟着那几个人和闻声跑出去的民兵一起往村东奔。

民兵队长老刘也被那阵哭喊声惊动，带着仅剩的一个民兵匆匆跑去查看。

喧闹的人声脚步声迅速远去，仓库内外瞬间安静得可怕。

方倾羽心头忽然掠过一丝极其突兀的不安。

这情形……难道不会显得太刻意了吗？仿佛就是要把这周围清空一般。

她不认为这是自己想太多，比起相信人心，现在的她更愿意相信灵泉空间。以及它给自己带来的一些微妙变化。

她思索着，下意识地就靠近仓库门口，想要去探明情况。

可就在这时，仓库门口的光线猛地一暗，几条粗壮的身影训练有素一样急闪了进来。

“嘭”地一声，厚重的木门被从外面狠狠关上。紧接着，外面传来“咔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