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还有那个!翻箱倒柜最凶的那个!”另一个街坊指着另一个矮壮军士。
被指认出的三个军士,尤其是为首的疤脸,脸上瞬间血色褪尽!
疤脸军士眼中凶光暴射,下意识地就想上前,却被旁边的营官厉声喝止:
“刘三!放肆!杜秉宪面前,安敢造次!”
那营官虽也面色难看,但显然王诰已有严令,须全力配合杜延霖。
疤脸军士刘三被这声暴喝震住,脸色憋得紫红,梗着脖子朝杜延霖嘶吼:
“杜秉宪!冤枉!标下等是奉令查倭!这几个刁民抗拒盘查,分明是通倭同党!诬告官军!请杜秉宪明鉴啊!”
这赤裸裸的颠倒黑白与无耻狡辩,如同一点火星溅入干透的柴堆,瞬间引爆了围观百姓心中积压已久的滔天怒火!
“放你娘的狗屁!”刘小石气得跳脚大骂。
“狗日的强盗!睁眼说瞎话!”人群中怒骂声如同潮涌。
“打!打死这没人性的畜生!”
群情如炽,衙役们只得再次举起水火棍勉力维持秩序。
“肃静!”杜延霖猛拍惊堂木,声似滚雷!
巨大的声浪压过了鼎沸的人声。
杜延霖目光冰冷,直刺疤脸军士刘三:
“人证在此,众目睽睽之下指认无误!尔等身着官军号衣,不行保境安民之责,反假借公权,行劫掠之实!欺压良善,致人伤残!铁证如山,岂容你狡辩?!”
他根本不给对方丝毫喘息狡辩的余地,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凛然不可侵犯的天威:
“大明律,军士扰民劫掠,罪加一等!白昼抢夺,致人伤残,罪同盗匪!按律一一当斩!”“当斩”二字,如同九天惊雷轰然炸响!
刘三脸上的凶戾瞬间被无边的恐惧取代,煞白如纸!
他身后那两个同伙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噗通”瘫软在地,裤裆霎时湿透!
围观人群也瞬间陷入一片巨大的死寂,所有人都被这“当斩”二字震得头皮发麻,脑中空白一御史大老爷……当真要斩了总督的亲兵?!
杜延霖目光扫过全场,一字一句,斩钉截铁:
“本官奉圣命巡盐,整饬盐务,更要肃清一切祸害地方的蠹虫!官军?权贵爪牙?纵是天王老子的人,敢行此等禽兽不如、残民以逞之事,国法亦难容其罪!今日,本官便要借尔等项上人头,祭我大明煌煌律法!正我扬州朗朗乾坤!”
一片沉默。
短暂的死寂后,是更加汹涌的议论浪潮,几乎要将维持秩序的衙役都掀翻!
“真…真要杀?”有人难以置信地低语。
“是总督的人啊!还是亲兵!”
“老天爷!那布告、那布告说的……是真的!”也有人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敬畏与希冀。但那为首的疤脸军士刘三,岂能甘心坐以待毙?
他猛然抬头,嘶声吼道:
“不能斩!你没权斩我!”
这一声吼,也惊醒了另外两个已瘫软如泥的士兵。
他们如同溺水濒死之人,立刻攀附而上:
“对!你不过是个七品监察御史!你能审我们,但无权擅行斩决!我们犯了错,自有军法处置!是打是罚是杀头,那是王制台、是兵部说了算!轮不到你这芝麻大的言官!”
“放人!快放老子们走!你这叫越权!是僭越!”
“狗官!分明是想拿咱们兄弟的血来垫你的官阶!弟兄们,别信他!不能让他得逞!”
刘三的嘶吼极具煽动性。
队列中那近百名标营士兵,本就因同袍被斩而惊惧交加,此刻又被激发了根深蒂固的排外情绪和对自身利益的担忧。
队伍里顿时起了骚动,不少人脸上浮现出不服和抗拒,目光不善地望向公案后的杜延霖,仿佛一头被惊醒的困兽,随时可能炸毛!
几个平日与刘三交好的士兵更是握紧了拳头,蠢蠢欲动。
人群也被这陡然的质问惊呆了。
刚刚还沉浸在大快人心的期待中,此刻又被“法理”和“兵权”这两个冰冷而巨大的阴影所笼罩。是啊,公案后的大老爷不过是个青袍监察御史,他真的有权斩杀总督的亲兵吗?
若真没有……那他方才气冲牛斗的“当斩”……岂不是……想到此处,刚刚燃起的心头热血,瞬间凉了半截!
疑虑、不安、失望瞬间席卷开来,鼎沸的议论声浪轰然而起!
那负责带队的标营营官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既恼怒刘三的愚蠢挑衅,却又觉得他说的是实话他看向杜延霖,拱手道:
“杜秉宪息怒!刘三咆哮公堂,罪加一等!卑职定当严惩!但……按我朝祖制律法,军士犯罪,确应由军法处置。秉宪乃都察院御史,尊贵清要,擅行军法,恐有……”
营官的话并未说完,但其未尽之意,在场但凡懂得些规矩的人均已了然。
这几乎是在向杜延霖发出无声的诘问:
杜秉宪,您这……恐怕是越权了!
公案之后,面对下方汹汹的质疑和营官那几近明示的“提醒”,杜延霖脸上那层冷峻之色并未被愠怒取代,反而缓缓地、凝固出一抹近乎于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