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了!成了!!
吕法心头的狂喜几乎冲上颅顶!王坤所言不虚!
认错、低姿态、献重宝!万岁爷果然没有追究他封锁驿路的意思!他感觉自己就要从悬崖边被拉回来了“万岁·爷……”吕法哽咽着抬起头,眼中泪光闪烁,那是劫后余生的狂喜。
然而一
精舍那扇厚重的紫檀木门,蓦地被轻轻叩响。
黄锦快步走了过去。
门外传来一阵压得极低、却急促万分的耳语。
黄锦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凝重,他迅速折回到御前,躬身禀报,声音虽低,却在寂静的精舍内清晰可闻“万岁爷,殿外……巡盐御史杜延霖求见。”
吕法脸上那劫后余生的狂喜,骤然冻结!
血色“唰”地一下被抽干,惨白如纸!
杜……杜延霖?!
他怎会……怎会如此之快?几乎紧咬着自己脚后跟进了京?!
黄锦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刻意的停顿,却如万钧重锤,狠狠砸在吕法的心脏上:
“杜延霖……手持南京兵部尚书张鳌、漕运总督王诰署印的八百里加急奏章,弹刻劾……”黄锦的视线冷冷地投向瘫软的吕法:
“弹劾南京内守备吕法一一通倭!侵吞盐课!擅封驿路!犯下……谋逆大罪!”
轰!!!
黄锦的话语,如同九天惊雷,在精舍死水般的气氛中轰然炸响!
嘉靖帝的目光,瞬间从古玉上收回,寒光如电,倏地刺向面无人色的吕法!
嘉靖帝的胸膛明显起伏了一下。他猛地一拍身前紫檀云纹案几!
“砰!”
震响在精舍内回荡,震得丹炉的火苗都摇曳了一下。
“宣!”
声音不高,却带着压抑到极致的雷霆之怒。
精舍沉重的紫檀门再次被无声地推开一条缝。
一道挺拔如青松、身着青色獬豸补服的身影,在司礼监秉笔太监陈洪的引导下,稳步踏入精舍。杜延霖面色沉静,不见丝毫长途跋涉的疲惫,更无半分面对九五至尊的惶恐。
那双深邃的眼眸,如同古井深潭,波澜不惊,目光扫过瘫软在地的吕法时,也没有丝毫停留,径直投向精舍深处那明黄道袍的身影。
杜延霖行至御前,依礼下拜,动作一丝不苟,脊背却挺得笔直,如一根宁折不弯的竹:
“臣,都察院监察御史杜延霖,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清越,如金石交击,穿透死寂,字字清晰,带着一股不容折辱的浩然之气。
嘉靖帝并未让杜延霖平身。
他缓缓坐直身体,那双深不见底、仿佛能洞察人心的眸子,紧紧锁在杜延霖身上。
精舍内的空气凝固了,沉重得能压弯人的脊梁。
只有丹炉中的火光在杜延霖低垂的侧脸上跳跃,勾勒出坚毅的轮廓。
吕法粗重的喘息声,如同破旧的风箱,是这死寂中唯一的杂音。
“杜延霖,”嘉靖帝终于开口,声音恢复了那种飘忽的清冷,却带着山雨欲来的威压:
“你远在扬州巡盐查案,竟也跑到京城来了?还带着张整、王诰的联名弹章?弹劾朕的南京守备太监?”
皇帝话语中的“朕的”二字,咬得极重,隐隐透着一丝被冒犯的不悦。
“回禀陛下,”杜延霖闻言答道,声音不卑不亢:
“臣奉旨南下,彻查两淮盐务、通倭大案。历经月余,几番生死,此案已水落石出,人证物证确凿!”他猛地抬起头,目光如电,看向吕法:
“其首恶元凶,正是跪在陛下面前的一一南京守备太监吕法!”
吕法被这目光刺得浑身一哆嗦,下意识地想蜷缩。
杜延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万钧之力,字字血泪,控诉着滔天罪恶:
“此獠盘踞江南十载,权倾一方!以权谋私,视国法如敝履,恣行无忌!勾结倭寇井上小七郎之流,走私私盐,祸乱海疆!侵吞盐课,克扣灶户工本,致盐场枯骨盈野,十室九空!”
“更兼擅封驿路,阻塞圣听,隔绝南北!此非一时糊涂,乃包藏祸心,形同谋逆!意在蒙蔽圣聪,将这锦绣江南,尽纳其私囊!其罪滔天,罄竹难书!”
“臣与张部堂、王制台,不敢有负圣命,星夜兼程,冒死进京,唯求将此巨蠹滔天罪证,呈于陛下御前!请陛下明察秋毫,将其明正典刑,以正国法,以安江南亿万生灵!”
话音掷地,死寂更添肃杀。
杜延霖双手捧起一个看似普通却重若千钧的奏匣,高举过头顶:
“此匣中,乃南京兵部尚书张鳌、漕运总督王诰与臣联署之弹章!附其通倭罪证、走私账册、克扣铁证、封锁驿路之令谕副本,凡十一卷!罗列其及党羽十大死罪,桩桩件件!铁证如山!请陛下……御览!”奏匣被黄锦接过,呈于御前。
嘉靖帝目光扫过匣章,又落回杜延霖身上,那目光复杂难辨,有对证据确凿的震动,有对杜延霖刚直不阿的审视,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
他迟迟没有打开奏匣。
杜延霖也心知肚明。
皇帝岂会不知吕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