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见山,语气斩钉截铁:
“本官奉旨主持河南黄河河堤修缮大工,时间紧迫,刻不容缓!孙主事,即刻召集司内所属吏员及相关干办人等。河南段历年河工完整卷宗、决口详图、河底流沙地基勘测记录、近十年岁修账册细目、堤工物料库存清单及采买契约副本、人夫征调章程文告……凡一应相关文书图籍,即刻悉数调取,呈送本官查阅!”命令清晰,不容置疑,每一个字都像砸在石板地上。
孙振遇身体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脸上的惶恐更甚,张了张嘴,却似有口难言,他嗫嚅着:“杜水曹……这个……这个……”
他求助似地看了一眼门外。
恰在此时,院门处又闪出一个瘦高身影,身穿五品青色官服,面色白皙,眼神略显精明。
他快步上前,对着杜延霖也是一揖到底,语速极快地接过话头,熟练地打起官腔:
“下官都水司员外郎吴庸见过杜水曹!赵部堂严令河工大事刻不容缓,卑职等岂敢有半分懈怠之心!”他先是抬出赵文华压了一句,接着话锋立刻一转,语气瞬间变得为艰难:
“只是……只是孙主事方才所言也是实情啊!河南那地方,河患频仍,档案多有损毁遗失。至于详图……最新的勘察,那是去年震前做的,经那场大震之后,地形地貌巨变,河道走势迥异,新旧图籍殊难勘合。新图纸……图纸似乎还未开始勘测.……”
他顿了顿,看到杜延霖冷峻的目光,连忙补充账册部分:
“账册嘛,历年的都在库里堆着,但是……哎呀,堆得实在太多太杂,虫蛀鼠咬,纸张霉变粘连,若要找出大人您点名要的河南段十年岁修细账,怕是要下死力扒拉一阵子,费些时日。物料单子和采购合同…”
他脸上的为难之色更重,几乎是愁眉苦脸:
“这……这更是涉及各仓大使及左右侍郎专管,非本部一司可以决定,需得行文协调调取,这公文往来……恐怕也要等些日子才有个眉目。倒是这人夫征调章程,卑职记得库里有近年新修订的样本!”他转向孙振遇:“孙主事,你还愣着做什么?速去架阁库中,寻来呈给杜水曹过目!”
杜延霖眼神冰冷地扫过这两人:“本官现在就要看河南的地形图及河底流沙层分布图!纵然是新图未定,震前的,这总该有吧?工部都水司,难道连最基础的勘察档案都没有备存?”
他语带质问,声音不高,却字字重若千钧。
孙振遇额角的汗珠终于滑了下来,支吾道:“有……有是有的,只是……”他下意识地又向吴庸投去求助的目光。
吴庸立刻接口,一副诚恳却无能为力的模样:
“杜水曹息怒!河南段情况太复杂,图纸……图纸历年来东补西凑,加上损毁和绘图技法不一,确实……确实可能有些地方不够详尽清晰。流沙层……唉,更是难中之难!”
他的眼神飘忽了一下,随即转向院门口一个磨磨蹭蹭的书吏,厉声喝道:
“混账东西!还杵在那里当门神?没听见杜水曹的钧令?!立刻去照磨所,把所有关于河南段河床的基础地形图都搜罗出来!要最新的那份!手脚麻利点!快滚去!”
那书吏应了一声,却磨磨蹭蹭,慢腾腾地去了。
杜延霖不再多言,转而命令吴庸、孙振遇将此刻仍在都水司内的所有官员吏员,一律召至自己这间临时公廨。
片刻功夫,屋内站满了七八位穿着六、七品青色官服的属官,气氛一时凝滞,只闻众人压抑的呼吸声。又过了好一阵,那书吏才姗姗迟来,捧着一卷覆盖薄尘的图轴。
孙振遇连忙上前亲手接过,脸上堆起十二分的小心谨慎,在杜延霖面前的案几上,将那图轴缓缓展开。入眼处,图纸泛黄陈旧,边缘已经磨损卷边,许多墨线模糊不清。
至于河床情况、水流方向、关键地质结构等等付之阙如。
更令人啼笑皆非的是旁边那张所谓的“流沙地基勘测记录”
不过寥寥数行字迹漫患潦草的说明,写着诸如“据前人笔录,此处疑有流沙”、“河床不稳,兴工需慎之又慎”之类语焉不详的文字,既无任何深度标记、分布范围图示,更无半点勘测所得的具体数据支撑!“这就是工部存档的河南段河底情况?”杜延霖的声音彻底冷了下来,一丝压抑的怒火裹挟着寒意弥漫开来。
“杜水曹息怒!”吴庸抢前一步,满脸沉痛地解释:
“流沙层变幻莫测,难以摸清啊!这是公认的千古难题!前些年倒是派过几拨人专门去勘测,耗费了无数钱粮人力,结果收效甚微,记录要么残缺不全,要么互相矛盾。后来……后来实在是靡费太大,又无定论,这差事……唉,也就暂时搁置了。反正……”
他声音越来越低,带着一种油滑的实利主义:“反正堵决口嘛,只要舍得堆土石,加派民夫,总能……总能暂时堵住的.………”
杜延霖强压着将这图纸摔到吴庸脸上的冲动,目光如利刃般钉着他:
“那依吴佐郎之见,在此等流沙地基之上,究竟该以何法稳固根基,确保新筑堤坝能抵挡今年必来的夏汛洪峰?工部都水清吏司内,对此核心难题,总该有一二行之有效的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