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尔等要胁逼本堂吗?!(2 / 3)

他头重重磕在地上,咚咚作响。

他保海瑞?不,他在保河南的救命钱!他是在保河南上上下下官员的项上人头,是在保那根足以吊命的救命稻草!

章焕这一跪一哭一叩首,如同点燃了火药桶。

河南左布政使周学儒紧随其后跪下,这位掌管一省钱粮的落台,此刻脸上毫无血色,声音因为焦急和恐惧而尖利:

“部堂!章抚台、杜水曹所言句句为肺腑泣血!仓廪颗粒全无,府库空空如也!空谈筹措,实乃画饼充饥!若行强征,无异于抱薪救火,必引狼烟遍地!非赃银正用,实无它途可解此灭顶之灾!求部堂洞察秋毫,据实上奏啊!!”

右布政使汪承信也连滚带爬地抢到案前跪下,涕泗横流:

“部堂明鉴!归德府……归德府早已尸骨塞途,人肉鬻于市!惨绝人寰矣!若再行摊派追逼,恐……恐洪峰未至,民变之火便已燎原,黄河尽赤!万望部堂垂怜,允奏赃银救命啊!!”

如同雪崩骤起,厅堂中数位布政司衙门与臬司衙门佐贰官、堂下侍立的几位河南重要府州的知府、知州……这些深知地方实情、明白“就地筹措”就是把他们架在火上烤的官员,此刻再无犹豫。海瑞是那个捅破窗户纸的勇士,而他们必须抓住这个机会,将“要钱”的震天呼喊,通过眼前这位权势熏天的钦差,砸向那紫禁城的最高殿堂!

“轰”的一声,如同被割倒的麦浪,大堂之内呼啦啦跪倒一片红袍乌纱!

哀恳之声汇成洪流,直冲赵文华:

“河南府库空空,实无力筹措!求部堂奏请拨款!”

“赃银取之于民自当用于救民!乃天理昭彰!!求部堂做主!”

“河工成败,百万生灵,皆系于此款!部堂一言可定生死!”

“河南……已是绝地!求部堂·……救救河南吧!!”

偌大的巡抚衙门正堂,此刻只剩下一个声音在回响、在膨胀、在震撼着每一根房梁:

要钱!要赃银!别无生路!

海瑞方才那番话,成了点燃这集体诉求的唯一火星。

所有人的矛头,不再是赵文华要拿海瑞,而是死死钉在了他推卸责任、不肯为河南争取经费这个要害上!

赵文华彻底懵了!

他本想杀一儆百,掐灭海瑞这个出头鸟,震慑杜延霖和河南官员乖乖去执行那不可能的“就地筹措”。万万没想到,杜延霖竞如此狠辣老练、借力打力!

瞬息之间便将漩涡中心从“海瑞悖逆”四两拨千斤地扭转到“河南无钱,朝廷必须拨款”这个他处心积虑想要回避的死结上!

更万万没想到,这整个河南道的大小官员,竞能借着海瑞闯下的“祸”,如此整齐划一、声嘶力竭、如同垂死挣扎般地向着他这位钦差大臣疯狂逼宫,索要那笔就连严嵩都讳莫如深的赃银!

他感觉自己像被一群红了眼的饿狼围住了,每一双眼睛都在喊:“给钱!”

拿下海瑞?此刻还有谁敢动海瑞一根汗毛?这就等于坐实了他赵文华不顾河南死活、不肯为河工争取经费!

这个“贻误河工、罔顾民命”的滔天大罪,立刻就会变成砸向他自己的巨石!!

他那看似不可一世的权威,在这赤裸裸、血淋淋的“要钱”呐喊声中,被撕扯得七零八落,片甲不留!赵文华脸颊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脸颊一阵红一阵白,胸口剧烈起伏,眼中怒火熊熊。

“好……好……好!”赵文华怒极反笑,一连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带着血腥气的“好”字!

他猛地又是一掌拍在桌案上,震得那已然裂璺的茶碗盖彻底蹦跳起来,“啪嚓”一声摔在地上,粉身碎骨!

“尔等……尔等这是在胁逼本堂吗?!!”

“下官等万死不敢!”

章焕等人连忙叩首,声音却依旧带着哭腔般的急切:“唯求部堂体恤河南万民,据实上奏!唯此一途,别无生路啊部堂!”

杜延霖适时拱手,语气沉痛而恳切:

“部堂息怒!非是河南同僚逼迫,实乃情势所逼,不得不冒死泣血以陈!河南百万生灵,堤防千钧重担,此刻尽悬于部堂一语之间。若部堂不为河南奏请此款……”他声音陡然凝住,片刻后再开口,已是字字带血:

“无异于……坐视百万生灵填于沟壑,沦作波臣鱼鳖!!”

“下官与河南同僚,纵粉身碎骨,亦难堵悠悠众口,难掩天下汹汹物议!届时,朝廷体面何存?圣上圣明何彰?部堂……请万万三思啊!!”

软硬兼施,杀机暗藏!

将“不作为”可能导致的民变血灾、物议沸腾、损及朝廷颜面、皇帝圣明乃至他赵文华自身清誉乃至身家性命的滔天大祸,赤裸裸、血淋淋地摊开在赵文华的鼻尖之下!

赵文华只觉得一股腥甜涌上喉头,眼前金星乱冒,几乎要当场喷出血来!

“呼……”赵文华长长地、极其压抑地吐出一口浊气,仿佛要将胸腔里的怒火强行压下。

他脸色铁青,眼神阴鸷鸷地扫过所有人,最终停留在杜延霖身上,那目光如同淬毒的刀子,恨不得将其凌迟。

他强压下当场发作的冲动,声音带着一种被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