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带束腰,一品威仪!
锦衣卫高层之中,除了以太保兼少傅衔执掌锦衣卫的指挥使陆炳,更有何人?!
“大……大都督?!”
河南巡抚章焕失声惊呼,像是被无形巨力撞中胸口,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仰,官帽下的鬓角瞬间渗出冷汗。
方才还剑拔弩张、唾沫横飞的开封知府李振、右布政使汪承信、河道总督衙门郎中李德才等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
李振的手还僵在半空,汪承信捋胡须的动作定格,李德才倨傲抬起的下巴此刻显得无比可笑。他们脸上的愤怒、算计、倨傲,如同劣质的粉彩,在绝对权力的寒光下瞬间剥落,只剩下最本能的恐惧和呆滞。
章焕是第一个从惊骇中回过神的。几乎是凭着为官多年的本能,猛地扑倒在地,用变了调的嗓音高呼:“下官河南巡抚章焕,叩见大都督!恭迎大驾!”
“噗通!噗通!噗通!”
紧随其后,是更密集、更沉重的跪地声!
方才还气势汹汹、互不相让的汪承信、李振、李德才等人,此刻面无人色,纷纷拜倒在地,眼中只剩下无边的恐惧与难以置信!
严世蕃曾有言:“天下才,惟己与陆炳、杨博为三。”
陆炳!
这是连“小阁老”严世蕃都要忌惮三分的人物!
更何况他们这些人,方才还在为河工之利争得头破血流。
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在这位执掌天下侦缉、生死予夺的锦衣卫大头子面前,岂不是如同雪泥鸿爪,纤毫毕现?
“下官河道总督衙门管河郎中李德才,叩见大都督!”
“下……下官河南布政使司右布政使汪承信……”
“下官开封知府李振……”
几人语无伦次,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额头死死抵住地面,冰冷的金砖寒气直透骨髓。
陆炳面无表情,大红袍袖轻拂,自顾自地走到方才章焕的主位上坐下。
随即他的目光转向地上那几滩瑟瑟发抖的“泥塑”,声音不高,却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很好,很好!一个河工招标,竟能引得开封府衙、河南藩司、河道总督衙门,乃至巡抚衙门大员齐聚一堂,争得面红耳赤,好不热闹!”
他略一停顿,目光如锥般刺向众人:
“本督方才在门外,听诸位劝杜水曹“顾全大局’,真是字字珠玑,精彩纷呈呐!”
话音未落,陆炳猛地一掌拍在花梨木桌案上!
“呼!”
大红袍角拂过桌角,带来令人窒息的压迫。
“然则,”陆炳声音陡然转厉,“本督听了许久,心中有一惑甚是不解!”
他顿了顿:“本督奉旨查探河南河工实情,却在兰阳决口堤岸,目睹流民如草,齐跪泥淖,涕泣感念杜水曹活命之恩!”
陆炳逼视着地上的官员:“尔等口口声声“大局为重’,为何尔等治下百姓,不念你们这父母官,反将一丝生路寄托于一介临时委派的治水官员?!”
他的声音陡拔高,厉喝道:
“可见民心如镜,照见的,正是尔等的丑态!!!”
他手指戟指着众人:
“杜水曹破格担纲,殚精竭虑,想出这招标法本是救急活命之术。然尔等俸禄食君之粟的朝廷命官,不思协力将堤岸筑成铁壁,反将这救时良法视作砧上鱼肉,争食啖利!”
“甚至不惜互相掣肘,致工程延误,流民困顿,怨声载道!国之藩篱,民之倚仗,竞被尔等视作牟利的筹码,玩弄于股掌之间?!岂有此理!!!”
此言一出,跪伏在地的李振、汪承信如同被剜心刺骨,身体猛地一颤!
李德才亦是心头巨震,暗道不妙。
章焕更是眼前发黑。
陆炳此言,分明是将开封官场的失职与民心背向,打探地一清二楚!
而他这位巡抚,自然是首当其冲!
陆炳何许人?
嘉靖十八年帝驾南巡至河南卫辉府,夜半行宫火起,是他撞开门户,背负天子脱险!
他更是大明首位以三公兼三孤者,圣眷之隆,无人能及!
说句夸张点的,纵使陆炳当堂斩了他们,朝堂上下亦无人敢置一词!
“下官失职!万死!”几人只能将头埋得更低,声音隐隐带着哭腔。
“章抚台!”
“下……下官在!”章焕浑身一激灵。
“你身为河南巡抚,牧守一方,河工乃尔第一要务!然开封府衙擅改工食定额,盘剥民力,藩司衙门坐视不理,河道总督衙门横加掣肘,致使招标停滞,流民失所,怨声载道!”
陆炳字字千钧:“杜水曹挺身规劝,尔竟道“大局为重’?!尔之大局,便是纵容僚属争权夺利,坐视河工根基被掘?!”
“章焕!你这河南巡抚,究竟是食肉寝皮的虎狼,还是尸位素餐的木偶?!还是说,这便是你的“大局?Ⅰ
“下官……下官……”章焕汗如雨下,语不成句。
陆炳不再理会他,目光如电,扫向汪承信、李振、李德才:
“开封知府李振!”
李振浑身剧颤,几乎瘫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