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朕欲赐他一桩婚事,如何?(1 / 3)

嘉靖三十五年五月初。

紫禁城,西苑玉熙宫精舍。

“万岁爷,”黄锦的声音在精舍门口响起,带着一如既往的恭谨:

“锦衣卫指挥使陆炳殿外候旨,称有要事复命。”

嘉靖帝眼皮微抬,露出一线深邃的眸光:“宣。”

“臣陆炳,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陆炳大步走入精舍,在丹陛前深深拜下,大红飞鱼服在金砖玉瓦的映照下更显灼目。

“平身。”嘉靖帝的声音飘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寻,“吕法逆案,河南河工,都查清了?”“回陛下,吕法逆案余孽已尽数清剿,首恶伏诛,一应党羽、赃物、罪证俱已查实封存并送达京师,待陛下圣裁。”

陆炳起身,垂手侍立,条理分明地禀报:

“河南河工……杜延霖所倡“招标’之法,确已推行。初时,河南官场贪墨横行,有司上下其手,阻塞河务,致使民怨沸腾,流民失所。”

他稍作停顿,眼角余光飞快掠过御案后的帝王。

“臣依圣命,详查细究,已拿下开封知府李振等数名贪墨首恶,参劾右布政使汪承信等失职之员。河道总督衙门郎中李德才索贿乱政,臣已行文赵文华,据闻李德才已被赵文华明正典刑,辕门斩首。”“现河南河工诸事,暂归正途,开封、归德等府后续标段均已开标,民夫工食皆复杜延霖所定之额,流民渐安,舆情稍定。”

“哦?赵文华……倒是识趣。”嘉靖帝微微颔首,犹豫了一下,问道:

“杜延霖呢?”

“杜延霖在兰阳督理河工,与民夫同吃同住,搏命沉排筑坝。臣离开时,沉排坝已立,桩基正全力深打,其势虽艰,其志甚坚。兰阳县令海瑞积劳成疾,几度晕厥,亦未下堤。”

陆炳如实回答,声音里无褒无贬,却隐含着一种沉重的肯定。

嘉靖帝沉默片刻,略过杜延霖,继续问道:“章焕他们……淤田之事……”

“河南布政司已将相关契约细则奏报户部,并抄送内承运库。四成淤田之利,待河工告成、清丈之后,岁入将依例解入内库。”陆炳立刻补充道。

嘉靖帝鼻腔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轻哼,目光落在陆炳脸上,似乎很满意于这个结果:“嗯,好。”所有事情都禀报完了,陆炳心头微凛,他深吸一口气,再次拜倒在地,从怀中取出那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粗布包裹,双手高高举过头顶:

“陛下明鉴。臣此行,深感河南百姓,困于水患,苦于贪吏。幸赖陛下圣恩浩荡,遣杜延霖等能臣赴河南,方解万民倒悬之苦。臣离汴梁之日,城外官道,万民跪伏,绵延数里,感念天恩,齐声呼号,声震云霄。更有数位耋耋老者,率阖城百姓,泣血陈情,制此“万民书’!”

他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力量:

“万民感念陛下如天之仁,体恤黎庶,慧眼识才,遣杜水曹此等披肝沥胆、一心为公之臣,拯其于水火!百姓笔食壶浆之诚,无以言表,唯以此书,泣血叩首,恳请臣代呈御前!陛下,此情此景,非独感杜延霖一人奔走辛劳,实乃感陛下知人之明、用人之智、泽被苍生之圣德!民心所向,天日昭昭!伏请陛下御览!”

陆炳此言一出,精舍内空气骤然凝固。

侍立一旁的黄锦等人无不屏息,惊愕地望向陆炳手中那毫不起眼却重若千钧的粗布包裹。

嘉靖帝的目光,如实质般落在那粗布包裹上。

昏黄的炉火光晕下,那包裹显得如此朴素,甚至有些寒酸,与精舍内的金碧辉煌格格不入。黄锦连忙上前,躬身从陆炳手中小心翼翼地接过包裹,又恭敬地呈到御案之上。

嘉靖帝没有立刻去碰那包裹。

他凝视着它,仿佛透过那粗粝的布料,看到了开封城外黑压压跪伏的百姓,看到了他们眼中劫后余生的期盼,更看到了“杜延霖”三个字在泥淖淖中升腾起的灼灼光芒。

“民心……如潮啊……”嘉靖帝低声自语,那声音飘忽,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喟叹。

他缓缓伸出手,解开了包裹的粗布。

里面是一本厚厚的册子,纸张粗糙,墨迹浓淡不一,密密麻麻布满了红褐色的指印一一那是无数双沾满泥土、汗水甚至血泡的手,留下的最原始也最沉重的印记。

嘉靖帝随手翻开一页。

映入眼帘的,是歪歪扭扭的字体,显然出自不同人之手。

内容大同小异,皆是感念“圣天子圣明,派下杜青天”、“朝廷活我全家性命”、“感念万岁爷恩德”之类的质朴言语,字里行间浸透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最朴素的忠诚。

他沉默地翻看着,一页,又一页。

精舍内静得可怕,只有炉火噼啪作响,以及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陆炳垂首跪着,心中波澜起伏。

他知道这份万民书的分量,更知道皇帝此刻心中必然翻腾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一

毕竟,当初派杜延霖去河南,皇帝存的是借刀杀人之心,而非期许他力挽狂澜,赢得万民归心。结果,杜延霖不仅把河工之事处理的井井有条,给皇帝的内库弄来四成的淤田,更是替朝廷、替天子赢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