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厨房,再出来,只见周西凛拿着铁盘,女生跟在他旁边,正专心致志挑选爱吃的东西,延长美甲铺满水钻,顺手指了指货架上的翅尖,周西凛抬手为她拿下来。
鸡胗腥黏的触感让温侬指尖发痒,她收回视线,闷声走到烧烤炉旁,在热气翻腾中继续忙碌。
鼓风机吹起猩红的炭火,排排肉串滋滋作响,炭烟被风推着升空,在渐暗的天幕上晕开几道灰痕,远处海风阵阵。
女生挑完之后去上厕所,周西凛端着满满一盘烤串来到温侬旁边,问:“放哪儿。”
温侬顿了一秒,转身,说:“你给我吧。”
她伸出胳膊,接他手里的烤盘。
就是这一秒,周西凛注意到温侬白皙纤细的手腕上浅浅的蓝色血管,顺着这条胳膊往上看,女生黑色长发在脑后轻绾成髻,脸小小的,或许是被炭火烤了太久,整张脸白里透粉,额上有薄汗渗出,一双大眼睛十分清丽,身体纤细瘦长,有股袅袅娜娜的江南气质。
“要辣吗?”温侬的声音打断了周西凛的打量。
他随性地答:“中辣。”
随后从兜里掏出烟,咬在嘴上,转身的那刻微低头颈,将打火机送到烟尾,“嗤”一声橙花绽开,紧接着喷云吐雾。
周西凛到桌前坐下。
程藿指了指温侬的背影:“我怎么看她那么眼熟呢,你认识不?”
“乖乖女,我上哪认识去?”周西凛眼皮都没抬。
女生在这时走过来,问:“你们说什么呢?”
程藿看温侬一眼,又瞥了眼风情万种的女人,想了想,点点头:“也是。”
这事儿在程藿这瞬间翻篇儿,他拿起一把串儿放周西凛面前,笑着对女生说:“我们在说,凛哥待会儿多吃点腰子。”
“给我也整一串。”有馋鬼接话。
“这玩意大补,人家吃了一夜七次,你吃了劲儿往哪使?强撸灰飞烟灭啊。”程藿笑。
另一人也哈哈大笑,又说:“来,凛哥这生蚝也给你。”
“少胡扯,都给我滚!”周西凛笑骂。
身后插科打诨的声音此起彼伏,身前炭火红亮,热浪逼人,空气都扭曲了。
李姨在旁边剥蒜,看温侬手脚麻利,忍不住问:“小温,你以前干过吗?”
温侬注意力全在身后,猛地回神,问道:“什么?”
李姨笑,又重复一遍:“我是看你细皮嫩肉,像没干过活的,没想到你烤串像个老师傅,怎么,以前干过?”
温侬停了手上的动作,有那么两秒她没说话,直到一粒油星子烫到手背,她才倏然回神,轻轻答了声:“嗯。”
李姨又问:“勤工俭学?”
温侬说:“不算,给我小姨家帮忙的。”
李姨点点头,说:“怪不得,你比我都熟练。”
温侬勾了勾唇,硬扯了个笑。
嘴角未平,身后有客人喊:“大姨,再烤20串羊肉。”
“好嘞。”李姨起身去拿。
烤架上烟火缭绕,羊肉浓香四溢,谁闻了都得垂涎三尺,可温侬却没来由一阵阵反胃,忍了很久,终究还是没忍住,冲进洗手间吐,什么都吐不出来,可心里却像有火在烧,胃里翻江倒海。
最后她只好请假下班。
老板娘看她脸色不好,虽然抱怨,但还是准了假。
离开烧烤店时,天色刚刚黑下去。
海州是个海滨城市,夏季高温时皮肤永远蒙着层薄汗,海风就像热毛巾抽打脸颊。温侬捂着胃小步慢走,到街尾的公交车站停下,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
她平复很久,才压抑住那股难受。
旁边陆陆续续来了几个年轻人,几乎人手一枝玫瑰,她张望一番,才看到身后有一家直面大海的花店,小黑板上写着“旺铺转租,玫瑰一元一朵”。
她包里有几枚硬币,叮了咣当装着麻烦,她留两块钱坐车,剩下一共七元,都花出去,店家还额外多送她一枝。
买完花出来正好赶上公交车,晚高峰,车里没座位,她站在两个女高中生旁边,听她们聊着少女心事,说班上谁谁谁好帅,光看他一眼就能高兴一天。
温侬刹那间恍惚,脑海中浮现出周西凛那张痞坏的脸。
高一开学不久,温侬家生变故,被小姨从南方小镇接到远在北方的青城生活。
转学到三中那天,她在讲台上自我介绍,或许是有些口音,又许是最后排的男生刚睡醒人还正犯迷糊,听她名字听成“温柔”,竟伸着懒腰抬眸,模仿着她的语气轻狂地起哄:“欢迎温柔同学~”
温侬耳尖发红地纠正:“是侬…就是吴语里的‘你我他’。”
她的声音完全被全班的爆笑声掩盖,再看那罪魁祸首,早就转头和同桌胡侃起别的,笑得懒散极了,他前排的女生转了一百八十度听他们说话。
温侬悄然看了眼讲台上贴着的座位表,才知道男生叫周西凛。
就是这一刻,他住进她的眼睛。
后来他们同窗一年。
他家世显赫,眉眼俊逸,为人放浪形骸,从不缺女生前仆后继,总是爱穿黑衣,却遮不住满身耀眼。
与瘦弱,贫穷,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