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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从一处窄道摸出,避开巡逻卫兵,自王庭逃出。少年召来早备好的马匹,带着灼玉冲入夜色中!塞外的夜很凉。

马儿疾驰,风声猎猎。

灼玉面上濡湿了一片,风吹干眼泪,又有新的眼泪涌出来弄湿满面,但她目光坚定,死死盯着前方,心里反复念着那两个字。阿姊,阿姊。

她定要安然无恙地赶回去报信,一定会再次带阿姊回家的。塞北夜色茫茫,疾驰马上时风声听来如鬼哭狼嚎。尽管灼玉曾特地了解关于匈奴的一切,然而真正走上此路,才知路途艰险。自王庭惊险逃出,少年带灼玉混入商队,穿过匈奴人口中的“亡魂漠”,半途遇了狂风卷沙,二人险些被埋。

撑过亡魂漠,东进阴山,入天刃峡,经过悬羊木哨塔时险被哨兵察觉,好在有阿姊安排的少年周旋,灼玉也会些匈奴语佐以伪装。天刃峡后,还有野狐岭。狭窄山道贴着崖壁盘旋,下方黑水涧怒吼,他们犹如崖上岩羊,稍不慎就会坠入黑水涧摔得粉身碎骨。人在天险面前何其渺小。

脚下已然无力,灼玉几度要站不稳,更不敢往下瞧。这一路上,她不断想起阿姊。一个仆婢出身的女子,一朝穿上从未穿过的华服,冠以公主尊名,却被故乡的兵马护送着走上不归路,随昭军经过此荒凉崖道时,阿姊又该如何茫然?

阿姊,阿姊。灼玉捂住心口,压住令人窒息的闷痛。“公主不舒服么?”

匈奴少年用胡语问她,他不知翁主公主的区别,一律称公主。灼玉缓了缓:“多谢,我很好。”

少年点点头,忽道:“这条路,汉氏阏氏也走过。”他回忆起来:“几年前,我还是个孩子,去给汉人当向导引路,见到了被送去王庭的汉氏阏氏,她是我见过最美的女子。她的侍女害怕匈奴人,知道再也回不了中原,更不想被匈奴人嘲笑汉使懦弱,经过此处时假装不慎坠崖好自尽。当时我就在旁边,阏氏死死盯着崖下,竞朝悬崖迈了一步。“我以为她也撑不住了,但我没制止,也没提醒其余人。这样美丽无辜的女子,入了王庭定会被他们欺凌,更一辈子回不了家,不会比死更好。”不必少年再说,灼玉也能猜到后续,但她郑重聆听着。“阏氏只看了两眼,忽地扭过头后退,双手攥着拳,不住念叨着一句话,我不懂汉话,很久以后再问阏氏,才知道那句话意思一一“我不会去死,永远不会。”

短短几字道尽阿姊的倔强和不易,灼玉似遭一击,连日奔波她已流不出泪,只朝下方望了眼。

黑水涧翻涌,似恶龙怒吼,只看一眼便会腿软。可一想到阿姊的这句话,她胸中就涌出不屈。是对战乱的厌恶,对被无德上位者肆意当作棋子摆弄的怨恨,更是对所谓命运的不屑。凭什么?

凭什么她们就该接受所谓的命运,世上哪有注定的命运?不过是恶人用于诱哄受欺压者乖乖承受盘剥、是弱者用于逃避的说辞!灼玉攥紧了手心。

阿姊说得对,她不怕死,她可以死,但她不会去死。永远不会。

凭着这股劲,灼玉一路不曾拖后腿,跟着身强体健的少年逃至滦河初源,数日后他们逼近汉地,但也将面临比黑水涧更大的危机。此处有匈奴的兵马驻守。

他们挑隐蔽之处走,可还是碰上一个巡逻的匈奴哨兵,那是个身形高大之人,皮肤黝黑,杀气凌人,直直骑马朝他们二人来。“什么人!?”

他用匈奴语喝住了二人。

灼玉稳住心神,随着少年用匈奴语应道:“我们是王庭派去当城的商人,跟商队走散了。”

当城虽是大昭地界,但胡汉势力混杂,匈奴人在当地培植了不少胡商。少年早已备好王庭所给信物,往常是可以畅通无阻的。但这名兵士一听王庭便狐疑地朝他们来,一副要刨根问底的架势,他紧紧盯着灼玉:“抬头!”

灼玉抬头,随后愣住。

来人还未反应过来,她已欣喜跳起:“阿兄!阿兄!”高大青年讶异,随后不悦地皱眉按住她额头:“都说了叫义兄!”他往灼玉身侧望去,虽未说话但眼中的失落显而易见,知道他在期待什么,灼玉顿时热泪盈眶,兄妹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对阿姊的关切,但者都极力克制住。

匈奴少年见她的人来接应,忙道:“我得加紧回去报信,出来得太久,他们怕要怀疑阏氏了!”

灼玉也想阿姊身边多个可信之人,忙送少年离开。不及叙旧,她忙拉过义兄:“左贤王和容凌死了,左贤王庭正是大乱,单于应当不会发动大战,但他已知晓容濯来高柳塞的事,高柳塞都尉是吴国旧人,阿姊让我回来报信!”

“贾钟?!”

靳逐也不敢置信。

但阿姊的话他素来不会置疑,速拉灼玉上马:“殿下那个疯子已经来了当城,我们得快走!”

二人策马飞奔,半途却遇到一个匈奴散兵,因靳逐的部下亦无既认识灼玉又会胡语的,此番靳逐是孤身前来刺探,他身边没帮手,被那匈奴人占了先机,他一箭射中了他们的马。

幸而靳逐反应快,迅速捞住灼玉并降服那匈奴兵士。但他们面临了新的困境。

唯一的坐骑没了,灼玉还在坠马时不慎崴着脚,若靠走回当城,恐怕要走两日一夜都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