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靳逐俘获的匈奴士兵招供称王庭正南下发兵!或许已有单于的亲信持容凌的信物快马加鞭赶往贾钟那。而容濯和靳逐的部将们还因贾钟多次抵御匈奴有功又是父王的旧部而对他深信不疑!贾钟若反,不止容濯,大昭千万军民也将被卷入战乱中。这一刻,灼玉理解了阿娘。
也明白了阿姊。
他们等不了多久。
大昭边塞的将士也等不了。
不远处有个因汉匈战乱而荒败的村落,灼玉果断拉住靳逐:“靳逐,你给我记好了!廷尉府张坦、高柳塞贾钟、赵国都尉宁云!这三人身居要职,都是容凌旧部,单于必派人策反,高柳塞首当其冲,你得先回去报信!”靳逐用力拉住她:“你干什么?你也想学阿姊么?!”他罕见地有了兄长的威严,执着于带她回去:“阿姊偏心你,若知我弃你而去定不原谅我!我暂时救不了阿姊,但不能连你也救不了!”灼玉冷静道:“荒村中多的是躲藏之处,我只要躲好了,即便有匈奴兵过来亦不能发觉我!我不会有事。你想让阿姊和千万兵士的辛劳白费么?还是你助不起我本事?!”
她冷声喝道:“走!”
如此凌厉果决,与阿姊简直如出一辙。“你们两个多事的女人,为何不能再自私一点?!”
靳逐红着眼圈背起灼玉,寻了荒村中一处相对隐蔽的破屋,把她藏在柴禾堆里,恶狠狠道:“老实等着!”
灼玉压下动荡心绪,仰起脸对他嘿嘿一笑:“好。”靳逐大步离开,走到院门边回头看了眼,蓦地想起很多年前拉着他衣袖,追在他身后跑的小哭包。
转眼妹妹已长大,长成阿姊那般坚定果敢的女郎。他也该更成熟了。
当城。
夜幕降临,城中胡商所开酒肆笙歌艳舞,酒肆中一处僻静的厢房中,容濯和衣而卧,皂靴未褪。
他与靳逐带精锐暗中来到当城,出于谨慎,选了皇太子最不可能出现的酒肆栖身,另派了个身形与他相似的人伪装太子率军驻于城外。身手最好的缙云绍武早被他派去弹汗山探查,前日缙云急急传信,称左贤王庭似有异动,且派人南下搜寻几个逃奴。
他们直觉是灼玉,靳逐伪装匈奴人前去滦河探听。靳逐是灼玉义兄,绝对可信。但容濯心中依旧难定,遗憾自己生来体弱,不能如容铎那般习武带兵,既要小心确保自己身为储君不被挟持,又无法亲去接应她,唯有在此干等。
短暂小憩片刻,闭眼尽是她的一颦一笑,一嗔一怒。咚、咚!
门外叩门之声粗狂。
“开门,酒、酒……小二,要三壶上好的马奶酒。”抱剑守在门边的祝安猛地睁眼,但容濯已先他一步大步上前开了门,把门外的醉汉拉入厢房中。
“如何?”
“灼、灼玉让我送信!”
靳逐一路疾跑,夺了匈奴兵士马匹,冲破重重阻碍。狼狈得像个流浪汉,气息未平复,他将已刻入脑海中的话一字不漏道出。容濯盯着他,清越声音沙哑得厉害:“阿蓁呢?”靳逐噎了下,声音蓦地低沉而艰涩:“她崴了脚,担心延误军情,躲在百里外的荒村里,让我先回来传信!她还特地叫我给你带了话!”容濯舒了口气,如濒死之人抓住一线光,拿起配剑往外走:“有什么话她该亲自与我说。”
他不想从靳逐口中听到她怀着必死之心无奈托人转述的遗言。靳逐见他如此,心想灼玉那日每一句话都不是废话。他急道:“她让殿下冷静务必!揪出判将、应对匈奴人!说若您因为她一人不顾大局,别说上辈子,她这辈子、下辈子她也不会再原谅你!”说完这句,靳逐以更急切的语气道:“我回来一路上掳了个匈奴士兵,他说单于派一万兵马正暗中往当城来!已然逼近滦河。”容濯步伐顿止。
“上辈子、这辈了……"这话中的深意,只有他和灼玉才明白。妹妹与他一向最默契,也最知道如何能拿捏他。容濯仰面闭上眼,近乎认栽地低笑,笑中有痛惜,亦有无奈,压下堆积多日的汹涌情绪,他掀起眼帘,素来沉静的眸中荡着灼灼锋芒。“我会冷静。”
他望着窗外,仿佛望着同一片天际,便可离她近些:“孤不想负她,亦不可负家国,但若孤有两全之策,靳逐,你敢随孤赌一把么?”靳逐目露锐芒,躬身抱拳。
“末将敢!”
荒村香无人烟,寂静若阴曹地府,靳逐选的这破屋炕床下有暗格,应是百姓为躲避战乱而挖的。
灼玉拖着崴掉的腿,单脚跳着从外抱来一堆柴禾木板作为掩护。灶房里有口大水缸,积满屋顶漏下的雨水,她用破碗盛了一碗水,此后蜷在用柴禾遮掩住的暗格角落里,守着几块干粮、一碗雨水熬了两日。很快又熬过了一日。
夜晚,灼玉就着雨水嚼着硬邦邦的肉干,仿佛回到重生的第一夜,那夜她吃着素樱给的冷饼,对容濯薄情的怨怼,对命运作弄的不甘,恨恨想着她定会再吃上山珍海味。
如今再一次离了养尊处优的日子,躲在陋室里苟活。灼玉却异常地平和。
她依旧喜欢富贵,依旧怕死,但若让她为了心中所求吃糠咽菜,甚至冒性命之忧,她亦不惧怕。
咚!
外头忽有人粗暴踹门,粗犷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