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的身份毕竞摆在那里,宫人们自没有在明面上就忤逆的肥胆,觑了自家主子一眼,就在青簪的颔首中纷纷退了出去。人去屋寂后,皇后却把一枚檀木的福牌扣在了案上,施恩一般道:“阿娘给你的。”
青簪澄明的目光在那木牌上落下:“娘娘这是何意?”“不是说了,给你的,我们一人一个。”皇后道。青簪双手交叠在腹前,冷艳的翠碧色大袖因被禅膊束起,一双霜雪般的皓腕就清晰可见地、稳稳驻扎在身前,分毫未动。皇后斜瞪过去。
青簪看懂了她的眼神,就好像丢给家犬的肉,家犬竟不感恩戴德叼起。皇后把脸一冷:“装什么糊涂。程、程,是你那个贱种娘亲的姓氏吧?你我本是姐妹一一”
若不是因为今日母亲的再三警告,教她要谋而后动,探清对方的底细,她焉能好言好语到现在。
说到姐妹,皇后到底平复了会儿。起身,双手握住青簪的手:“妹妹,你不会是还生本宫的气吧?指甲还痛吗?”
青簪的三分虚笑早在那不堪的字眼入耳时,就冻在了唇边,她凛冽地勾着唇,生分地抽出手:“妾恐怕不敢承娘娘这声妹妹,如您所说,妾姓程,娘娘姓段。”
皇后哼声:“你娘和人私奔去了西北,若不是侯府收留你,你早露宿街头,说不定横尸在哪儿了!养条狗还知道感激主人,这些年本宫对你纵有不好,那也是因为气你那外室娘,破坏了我们一家的幸福安定而已。再说了,祖母不也一直护着你吗?”
也就是她不知道阿爹那个外室姓程,这才疏忽大意了,竞没第一时间明白过来,这小野种八成是不知从哪弄清了自己的身世,觉得自己也该是高门小姐,这才不安于一个奴婢的身份了。
但阿娘说了,必须得耐住性子,探探她对当年的事知道多少,又告诉了皇帝多少。若是知道太多,就不能留人了一一她得把这件事办好。
皇后复又坐下,对人动之以情起来:“今日娘亲和我说了,要我好好对你。你不知道吧,其实本宫之所以会带你进宫,也是因为爹娘千叮万嘱,要我给你谋个好前程。”
她尽量软下嗓子:“从前本宫虽也有不对的地方,可你不也背着我为自己谋了出路?妹妹爬了夫君的床榻,本宫难道就不委屈?可是事已至此,倒不若过去那些事都一笔勾销,本宫也不与你计较,从今往后,我们姐妹同心,在这宫中相互扶持,可好?”
青簪拿起那枚檀木佛牌,不过一指高的大小,上面镌刻的高深的梵文入木三分,这本该是悯世的菩萨赐福于人之物,拿在手里,却只觉刺鼻之味冲撞而来她拎着看了看,水眸潋潋地扬起笑色。就在皇后以为是自己软硬兼施之下终于将人说动时,青簪却蓦然握起皇后的一只手,把冰冷的木牌放回了她手心。青簪放下手,禅膊松动,罗绮急振而下,簌落落地垂覆了满臂。她转过身,态度疏离又矜冷:“娘娘请回吧,妾身不信佛。”皇后气得几欲厥倒,恨不得将这佛牌砸人身上。却听人又幽幽开口:“娘娘从前这么对妾,今日怎么还敢喝妾宫里的茶,就不怕妾会在茶下毒吗?”
皇后顿时面容失色,慌惨地跌坐回椅子上:“你敢一一”青簪笑了笑:"妾的确不敢。”
皇后这才松了口气,心头却狠狠梗了一下。暗悔自己不该这么轻易被人摆了一道,竞就这么在人面前露了怯。
区区一个贵人,怎会敢给当朝皇后下毒?就算她没有别的亲人在世了,难道就不怕这满宫宫人给她陪葬?
可等皇后回到了凤藻宫,却是闹起了肚子,上吐下泻不止。赶巧朱太医今日告假竞不在太医署,说是家里迁了新宅子,要办上梁酒。皇后不免疑神疑鬼起来,却又不敢教别的太医来瞧,最后什么催吐解毒的土法子都用上了,直都被折腾去了半条命。
好容易挨过去一天,忙请了朱太医脉诊。
听说不是毒药的那刻,皇后只觉死里逃生,但对青簪的恨意反而更甚。大
抱玉幽馆内,琐莺头一天可以不用拐杖下地了,正要悄悄给青簪个惊喜,却在妆镜台上的钿匣旁,看到了自己曾经用来包巴豆的那块麻布。里头的东西虽已空了,但这麻布叠的形状,拧巴得独一无二,一看就是她包的。
待见到青簪,琐莺便偷声问道:“这是那包巴豆?姐姐将剩下的处理了?”青簪没说是,也并不直说怎么处理了。
“那日和你说起之后,我左思右想,觉得留着还是不妥,就托人找机会掘了出来。而今,也算物尽其用。”
“姐姐不会是……下给了皇后吧?“琐莺联想到这两日听说的事。见人默认,她心口一阵发慌,竞不知人原这样大胆,就算只是少量巴豆,但那可是皇后。
“皇后会就这样咽下这口气,善罢甘休吗?”担惊受怕了不一会儿,琐莺却又想到:“不过这些是当初前殿那些宫人弄来想下给我的,被我听到,先拿走了。就算要查,想来也查不到咱们头上。”“那就宽心些。"青簪起身往小厨房走去,虽口头这么安慰人,可她的担心一点不比琐莺少。
但再来一次,她还是会这么做的。她本就打着激怒皇后的目的,要皇后以后都不敢登抱玉幽馆的门。
此外,也是想试试皇帝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