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藏书
周才人自猎宫回来之后就一直心有惴惴,原本赵才人被禁足的这段日子里,是袁选侍不时安抚她,才让她没那么心心神动荡。三个人在习礼之时就同住一屋,入宫后也算相互扶持。而今却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就算是从宝林升为了才人,也没有初入宫那阵的踌躇满志了。但往好了想,起码赵才人和袁选侍都还活着,总比应嫔那样出了意外的好。不过周才人没彷徨太久。刚回到趁花斋换了身衣服,身子正因坐了半日的马车疲软得提不起劲,就听从外头回来的宫人说:“才人,奴婢看见陛下往望海楼去了!”
周才人慢了半拍,方是激动地要往妆台走:“快为我梳妆!”宫人忙拦道:“这时候再梳妆哪还来得及,主子现在这样就已足够娇俏美艳了。”
周才人正一点头,宫人却又道:“不过奴婢回来的时候,见到春和斋那边也有动静,好像是陛下下了赦令。主子,咱们是去看赵才人,还是去……周才人脑中赵才人那张言笑晏晏的脸蛋,便立时换作了她怒眉瞪向自己、骂自己是无用蠢货时的样子。
便觉得她们的关系似乎也没那么好。
她瘪了瘪嘴:“这时候春和斋想必乱的很,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去吧?“皇帝等在藏书楼的门檐下,倒没多少不耐,只要他想,他随时可以用钥匙打开这道门。
但只消一想到待那女子归来之际,见他因她对他的赠礼的倏忽轻怠,半边肩臂俱被飘湿,九龙黄袍都受到污损,届时会暗生多少愧疚自责,又会以怎样的柔情小意补偿他……
眼下的每一分光景都不算虚枉。
雨声中忽有杂乱无章的脚步声传来。
肃身直立在门前的帝王皱了下眉头。
应该不会这么快。
但他还是淡淡掠眼过去,唇角的浅薄笑意,便在看清来人的时分收得一干二净。
为了能赶上和皇帝偶遇,周才人甚至没有拖奴带婢的出来,一个人跑了这般远。
此刻的皇帝同样没有仆卫环绕,便显得不那么拒人千里。否则还没靠近皇帝,必定就要先被侍卫的佩刀挡开。
雨水茫茫荡荡,很有些阵势。隔得远时,周才人并无法分辨皇帝脸上的表情。待走近了,又只敢低着眼,不敢直视君王。所以她只是向四下看了看,确定皇帝没有带伞。
便上前轻声道:“陛下可是被大雨困在此……”是个人都能听明白周才人话里的意思。
皇帝的缄默却让周才人心里发毛。
他的眼神毫无温度:“周才人有事?”
周才人先是惊喜于他竞然能记得自己的名字。可是很快,她就回味出了他话声中的冷漠和不喜。
周才人急忙摇头:“妾无事,只是、只是……她笨拙地将口风一改:“只是路遇大雨,不知陛下可否容妾进这望海楼里躲躲雨。”
萧放前所未有地觉得,这宫中的女子,还是聪慧伶俐些的好。聪慧伶俐一些,便会知道身为天子,他又怎会为区区风雨所困,旁的不说,有的是前仆后继的奴人为他解决眼下的状况。除非是他甘心困在这里。
再不济,也能想到他之所以不带仆从,便是不想受人打扰。有那么一瞬,皇帝想留下这位不识趣的才人,看看某人回来之后,会否拈酸吃醋,又会如何处置。
但这个想法很快被否定,实无必要将时间花在如此无关人等之上。皇帝便不吝给人一个痛快:“你若想留下,恐怕不能问朕。”那问谁……?
周才人自是不敢问出口的。她甚至不太能听懂皇帝此言的意思,只是怯懦地弓了弓脊背:“雨瞧着也不是很大,应当还能行路……妾告退。”不管如何,周才人听得出,皇帝并非独身来此。其实这段日子,她变得谨慎沉稳了许多。但这谨慎沉稳,却要以恐惧和梦魇作为生长的土壤。
周才人退出去很远,脚下噼噼啪啪地溅起水花。可她还是怎么都想不通,就算皇帝早已有约,这宫中的地界,难道不都是陛下所有,还有陛下做不了主的地方?
周才人最终没有离去,而是躲在了宫墙之后,意欲看个究竞。青簪一去一返,时间并不算长。
等她撑着伞去而复归之际,鞋边的颜色还是浸深了一圈。但这样的细枝末节根本无足挂齿,从前做奴婢的时候便是浑身湿透,也都能忍着不适奉上笑颜。
青簪疾步未停,一直到走到檐下:“陛下等急了罢?”她急忙把手里攥着的东西递过去。
“朕不急。"皇帝的面色已经缓和,缓和到近乎温柔。他接过钥匙,看似冰冷的三寸金铁,上面却有人手心细肤的余温。他几乎能从这温度里,拟想出人一路奔来时紧握着它的样子。钥匙转了半周,青簪也收好了伞。
藏书楼每隔几日都会有老仆入内清扫除尘,屋子是需要人味养着的,一旦终年无人问津,除非是百邪不侵的昂贵良材,否则必定迅速衰朽腐坏,遑论是娇贵的书简卷牍。
青簪抬头与身边的君王交视一眼,便迫不及待挤入那沉闷的光线之中。这五层的楼屋原是做的类同佛塔一般的构建,因为挑空的设计,显得崇高嵬峨,而又有一种别有洞天的玄奇空旷。
见人看愣了眼,皇帝眉头舒展,不吝略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