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
凉冰猛地坐直身体,那双总是燃烧着征服欲的眸子此刻迸射出愤怒与难以置信的火焰,死死钉在鹤熙身上。
她修长的手指重重拍在王座的扶手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震得空气都仿佛抖了一下。
“鹤熙!”&bp;她的声音拔高,带着不加掩饰的尖锐,“你是在跟我开玩笑?还是在替那些天渣们唱挽歌?”
她霍然站起,宽大的黑色皮质披风在身后猎猎作响,几步走到议事厅中央,指着那刚刚消散的基因图谱投影位置,仿佛那里还残留着那该死的2.1%的幽灵。
“他们压迫了我们六千多年!整整六千年!”
凉冰的声音如同淬火的刀锋,每一个字都带着滚烫的恨意,“女天使们的母亲、姐妹、女儿!”
“被他们像货物一样挑选,像牲口一样驱使,像玩物一样凌辱!”
“梅洛星上的血还没干透!怒海之下多少姐妹的骸骨还未寒?”
“你告诉我,现在才过去不到两千年,你就要我们转过头来,去保护那些刽子手?”
“去给他们所谓的‘平等’?甚至还要‘资源倾斜’?!”
她猛地转身,逼视着凯莎,又狠狠瞪向鹤熙,胸膛剧烈起伏:“这是什么?这是背叛!”
“是对我们所有牺牲的、活着的姐妹最彻底的背叛!鹤熙,你实验室里的器材和溶液,把你的脑子也泡软了吗?”
“还是说,你忘了你哥那个老畜生的所作所为!他当年在华烨手下,是怎么挥剑砍我们姐妹的?!”
最后一句,她几乎是嘶吼出来,带着血淋淋的质问。
鹤熙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凉冰最后一句话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狠狠刺进了她刻意尘封的记忆深处。
怒海战场那天的景象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遮天蔽日的战舰残骸燃烧着坠落,将深空染成一片浑浊的橘红与铁灰。
能量束撕裂空间的尖啸声、金属扭曲断裂的呻吟、濒死者的惨嚎、武器碰撞的爆鸣……汇聚成一场永无休止的死亡交响乐。
她站在天基号冰冷的舰桥内,透过巨大的舷窗,清晰地看到远方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她的兄长鹤风。
他如同战场中央一尊冷酷的神祇,手中的“霸权”每一次挥动,都精准地带走数名女天使战士的生命。
动作简洁、高效,带着一种令人绝望的优雅。一名勇敢的女天使试图从侧翼突袭,烈焰之剑直刺他的肋下。
他甚至没有回头,反手一剑,剑光如毒蛇吐信,瞬间洞穿了那名女天使的胸膛,将她像破败的玩偶般甩飞出去,撞在燃烧的舰体上,化为又一道刺目的火光。
那一刻,鹤熙的心脏仿佛也被那冰冷的剑锋刺穿,冻结。
她看到他那双眼睛——隔着遥远的距离和爆炸的闪光,那双曾温柔注视她长大的眼睛,只剩下冰封的漠然和杀戮的决绝。
痛楚和冰冷的愤怒在鹤熙眼中交织,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
声音反而更加冷静,带着一种解剖刀般的锋利:“凉冰,愤怒蒙蔽不了现实!”
“我比任何人都清楚那段历史的黑暗,清楚“上古魔神”鹤风手上沾了多少姐妹的血!但这和我们现在面临的生存危机是两回事!”
她的目光毫不退缩地迎上凉冰燃烧的怒火:“你说压迫六千年,代价不到两千年?”
“凉冰,看看这份数据!这不是代价,这是慢性自杀!”
“一个只剩下单一性别的文明,它的基因库会迅速退化,它的社会结构会畸形扭曲,它的创造力会枯竭,它的抵抗力会脆弱不堪!”
“最终的结果是什么?是自我灭绝!”
“不需要任何外敌!难道我们浴血奋战推翻了天宫秩序,就是为了亲手把天使文明送进坟墓吗?”
“难道陵园里姐妹们的牺牲,就是为了换来一个注定消亡的畸形未来?!”
鹤熙指向窗外,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外面那个歧视无处不在的世界:“是,下面的官员、军队、甚至平民都在歧视、排挤、甚至迫害男性天使!”
“正因为如此,才需要最高意志的强行介入!需要一场彻底的、由上至下的拨乱反正!”
“严查所有涉及歧视的司法案件,重审冤假错案!严惩那些阳奉阴违、继续将仇恨施加于无辜者身上的官员!”
“在全社会推行教育,宣传男女平等不是施舍,而是文明存续的必需!”
“甚至……资源上的适当倾斜,是为了修复我们亲手造成的巨大裂痕!”
她逼近一步,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这绝不是背叛牺牲!这是拯救!拯救我们天使文明本身!”
“否则,再过几百年,当最后一个纯血男性天使消失,当我们的基因图谱彻底黯淡,当我们的新生儿只能依靠外族的血脉延续……”
“到那时,我们和那些被我们征服、改造的凡人文明,还有什么本质区别?”
“天使,我们还是天使吗?凯莎,凉冰,告诉我,那时我们为之奋斗的‘新秩序’,它的根基又在哪里?!”
鹤熙的诘问如同重锤,砸在冰冷的议事厅地面上。
凉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