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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见绿珠关上门过来,月安立即让她给自己的冠子取下。
“姑爷还没回来,娘子这样是不是有些欠妥?”
绿珠说得没错,寻常人家结亲,新妇须得维持着这身凤冠霞帔等到夫君归来才合仪礼。
但月安和崔颐可不是什么正经夫妻,逾矩便逾矩了,只要外人不知便可。
月安想着是时候跟绿珠通个气了,以免日后闹出些尴尬来。
“无碍,照着我的话便是,我正好有些话要交代与你。”
绿珠乖巧上前,一双灵巧的手开始拆解婚冠,月安也开始将她与崔颐立下的契约娓娓道来。
话说完的时候,月安冠子也被卸了下来,绿珠满面惊愕道:“娘子也太大胆了,这法子也太凶险了,若是被崔翰林或者崔家相公知道那可如何是好?”
月安拿起妆台上的紫檀木梳子递于绿珠,这是她嫁妆中的物件,是她用惯了的东西。
“不会,这事本来就只有我和崔颐知道,如今加了一个你,咱们三人不说,没人会知道。”
绿珠想想也是,尤其知道娘子如此信任她,更是点头表态道:“也是,奴婢定会管住嘴,决不让第四个人知道!”
月安满意地点头,嘱咐道:“所以日后在外人跟前做做样子便好,别真将崔颐当成姑爷了。”
绿珠点头,然又泛起了些忧愁,同月安嘀咕道:“虽是说好了的,奴婢觉得娘子还是得留些心,奴婢可是听春蝉姐姐说了,男人可贪心了,说不准会贪图娘子的美色,想要齐人之福,最后毁约不让娘子走。”
绿珠的担忧不无道理,但月安最不担心这个,笑着道:“别的男子可能会如此,但崔颐不可能,世间再找不出第二个如他这般的木头君子了。”
“而且别忘了,他心里可是藏着人的,为了心上人都愿意违背礼法与我立下这么一桩契约,可见他的心意不亚于我。”
“各有所思,各有所需,皆大欢喜。”
绿珠越听越觉得娘子的话有道理,不再多言,专心侍候起来。
卸了冠子,六月末的天气炎热,捂了一身汗的月安又去浴身,临进去前让绿珠去传饭。
折腾了这么久,她早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崔家的厨子手艺尚可,但做的几乎都是汴梁菜式,月安更喜欢江南菜,用饭时候想着等回门时候从家里带个厨子回来,让她在崔家这一年嘴巴也不受罪。
前堂宾客还未散去,崔颐面色薄红地应付着前来敬酒的客人,思绪时不时会茫然。
耳畔听着此起彼伏的恭贺话语,崔颐只觉得无比诡异。
最诡异的便是今日这桩婚事,虚幻如水中月,镜中花。
按理说他寻到了一个折中的法子应当高兴,轻快,但实际上他并没有这样的感觉。
崔颐只觉得自己好像抓空了什么。
本该落于自己掌心的东西,却提前溜了出去。
以至于今日的婚仪十分荒唐,如同笑话,他难能体会别人口中小登科的欢喜。
他是不是不该这样做?
觥筹交错中,崔颐心中忽然冒出了个这样的念头。
……
六月末,家家户户都用起了冰,不仅是屋子四角摆满了一个个冰鉴,挨着主人休息的床榻边更是不会遗漏。
有了这些冰,月安舒服了许多,换上了干爽的寝衣,饱饱地用了晚食。
想着待会崔颐会回来,她还有要紧事要同他商量,两人少不了要同处一室,她得注意些自己的穿着才行。
毕竟不是真夫妻,真穿着单薄的寝衣在人跟前晃不合适,月安在崔颐来前换了一身得体的衣裙,等入睡了再换回寝衣。
至于日后的相处之道和这道契约的稳固,正是月安即将要同他商议的。
换好衣裙,月安将枕下装着两绺头发的锦囊摸出来,仔细辨别拆解了两人的头发,分别装开了,让绿珠放进妆台的抽屉里,想着待会将崔颐那份给他。
她想结发为夫妻的人可不是崔颐,同理,崔颐也是如此。
没一盏茶的功夫,就听外面传来了动静,月安让绿珠将她随身嫁妆箱笼中的那个黑色小匣子拿过来,她人在书案前落座。
房门嘎吱一响,少年郎清瘦但挺拔的身形映入眼帘,然后便是对方因为酒水而晕红的脸。
“去厨房端碗二陈汤来。”
今夜要谈的事十分要紧,月安不希望对方糊里糊涂的,二陈汤可醒酒清神。
“多谢。”
说不意外是假的,崔颐没想到进门还会得到温氏的关怀,尽管只是一碗二陈汤。
以往只有母亲会如此待他,如今多了温氏,崔颐只觉得陌生又新奇。
心中微烫,他道了声谢,走了过去。
心神回拢,崔颐才发现自己刚刚忽略的事,温氏身上的凤冠霞帔没了,换做平日的衣裙,鬓发微湿,空气中也残留着饭菜的咸香味。
崔颐眉头一蹙,不悦道:“未等我回来便沐浴用饭,这不合礼数。”
并没有什么斥责的话语,语调也没什么起伏,但月安知道他又要开始了。
尽管认识不久,但月安已经领教过这人有多古板,事有多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