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太丘与友期行》有云：“对子骂父，则是无礼。”

嫡母的话，近乎明白告诉朱翊钧，生母李贵妃就是个乡野村姑，哪怕成为皇贵妃，日后上尊号成为太后，也还是个小手小脚的女子。

换作是旁人，哪怕朱翊钧认同这番话，也必须动怒维护生母，这是孝道。

而作为法律和规矩的制定者，他有无数种可以玩弄、践踏律法的方式。

所以，在前世，越往上走，法律、规矩就越经常出现在他的嘴边，那时的他，在一省之内，不说掌握着律法的解释权，但头上也没几个人了。

规则，反过来成为了压制他的存在。

朱翊钧要孝顺生母李贵妃，但更要孝顺嫡母陈皇后，不为别的，眼前的女子，才是真正有机会废帝的人。

陈皇后这番心里话，彻底驱散了朱翊钧在慈宁宫的阴影，李贵妃的话，更多是吓唬小孩罢了。

朱翊钧点头首肯，知道嫡母立场，接下来的计划便能顺利很多，对陈皇后道：“母后，那冯大珰呢？遗诏中，他也是顾命啊。”

陈皇后眼中闪过一抹厉色，转眼消失不见，望着朱翊钧嘱咐道：“不过是个奴婢罢了，哪怕成了司礼监掌印太监，也是个奴婢，我的儿，如果哪天你觉得驾驭不了冯保，就告诉为娘，娘去杀了他！”

朱翊钧流露出感兴趣的神情，而这微小的眼神变化，也被陈皇后看在眼里，母子还没有过多交流，就听慈庆宫凤仪女官入殿禀告道：“娘娘，陛下，慈宁宫传来消息，‘内阁首辅大臣高拱在阁言：十岁儿安坐天下’，贵妃娘娘暴怒，于御门宣朝，文武百官正往皇极门赶，贵妃娘娘请陛下金台御幄升座，并请娘娘到场垂训、听政！”

……

在冯保手中，潞王朱翊镠心花怒放的样子，让李贵妃满脸笑容，说道：“昨儿乾清宫你被高拱打到昏厥，也没能阻住高拱犯上，还算是得力，你已经是司礼监掌印了，明里赏不了什么，暗里总是要赏点东西的。”

“什么礼物？”李贵妃兴致更加昂然。

李贵妃接过，顺势将之抖开，顿时显现出一方长约五尺，宽约两尺的刺绣观音大士像。

最难得的是，这丰腴大度的模样，李贵妃越看，越觉得像自己。

李贵妃喜欢的劲简直快溢出来了，知道是冯保的孝敬，问道：“这是从哪里请来的？”

“难为你这片孝心了。”

不由得地，对冯保那个未曾打开的锦盒产生了好奇，问道：“那个盒子里又是什么宝物？”

“有什么都说，没有罪。”

李贵妃一听，脸上露出了少有的惊讶，上前去倏地揭开了盒盖，一挂佛珠立刻映入眼帘，“什么天物？”

李贵妃的眼睛睁大了：“是初祖的佛珠？”

李贵妃的手有些抖了，双手伸进去捧起那挂佛珠，无意识地笑出了声，那笑好像是从天灵盖里面传出来的，笑得人头皮发麻。

一千多年过去，落到李贵妃这位虔诚佛信徒手中，说是天物，一点都不为过。

“回娘娘，是定山寺方丈大法师送来的，说是入夜后一敲响寺门……”

“回娘娘，定山寺方丈大法师天黑看不太清楚，只能看出不是中原僧人，是个胡僧，尤其是那双眼睛，是碧色的……”

冯保停下了，李贵妃不由得催促道：“说，继续说！”

自幼修佛，不说走火入魔，李贵妃骨子里都是信的，听到冯保的叙述，李贵妃仿佛福至心灵，问道：“冯保，外朝中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说！”

“狂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