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定定地看着朱英,心中暗暗心惊。
这孩子才多大年纪?竟能从故纸堆里看透这层血淋淋的真相。
他沉默片刻,郑重地点了点头:
“你说得没错。陛下和皇后是真心疼你,可这宫里,不止有他们。”
“秦王、晋王、燕王,哪一个不是手握重兵的藩王?他们是陛下的亲儿子,你若是认祖归宗,重新入了宗室,对他们而言,就是凭空多出来的变数,甚至可能威胁到他们后人的路,他们绝不会轻易点头。”“说句实在话,若是能当个不问政事的逍遥王爷,守着自己的封地安稳过一生,那是最好的结局。”他望着眉头紧皱的朱英,话锋一转:“可看今日这架势,你的存在本身,就已经成了某些人的眼中钉。朱允坟尚且如此,更别提那些城府深不可测的藩王了。”
朱英眼中闪过一丝茫然,随即被急切取代:“那我该怎么办?难道就只能坐以待毙吗?”
马天皱眉,犹豫了许久,沉声道:“在这皇家,退让从来换不来安稳。要想活下去,而且是堂堂正正地活下去,只有一条路:争到那把椅子,成为最终的胜利者。”
“什么?”朱英面色剧变,连连后退几步。
马天上前一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当然,这条路,难如登天,九死一生。多少人机关算尽,最后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朱英望着马天眼中的郑重,嘴唇动了动,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问:“那马叔会陪我一起走吗?”马天咧嘴一笑,摊开双手:“当然!前提是,你得先真是皇长孙。”
朱英缓缓点了点头。
他攥紧了拳头,心中无声地加了一句:
“那我必须得是皇长孙!”
方才马天那句“争到那把椅子”砸中了他。
他很清楚,眼下最大的依仗是朱元璋和马皇后的偏爱,可这份偏爱终究是镜花水月。
帝王的恩宠薄如蝉翼,皇后的仁慈也需看场合。
一旦这两位不在了,他这个“死而复生”的皇长孙,不过是别人砧板上的鱼肉。
必须在他们还能护着自己的时候,把皇长孙的身份坐实了。
怎么坐实?
最直接的便是恢复记忆。
记忆是无法伪造的证据。
或许是某个只有他和皇爷爷才知道的秘密,又或是东宫旧居里某件不起眼的摆设。
他闭上眼,试图从混沌的脑海里记起些什么。
可记忆像是被浓雾笼罩的深潭,任凭他怎么伸手,都摸不到底。
如果,以后都记不起来呢?一辈子都无法恢复记忆呢?
或许,我根本不是那个皇长孙呢?
想到这里,他唇角几不可察地向上挑了挑。
就算记不起来又如何?这世上证明身份的法子,从来不止“回忆”一种。
他见过街头巷尾认亲的戏码,也听过刘先生讲过的断案典故,总有能让人心服口服的手段。目光落在身旁大步而行的马天身上,朱英的思绪又沉了几分。
就算坐稳了皇长孙的位置,那把龙椅也不会凭空落到他手里。
秦王、晋王、燕王,哪一个不是在封地经营多年的猛虎?
还有那个朱允坟,在皇长孙薨逝后,实则早已占了“太子嫡子”的名分先机。
他一个来历不明的“前皇长孙”,要想从这些人眼皮底下抢过那把椅子,无异于徒手摘星。可摘星又如何?
史书里的开国皇帝,哪个不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
坐实了身份,就还有时间,可以一步一步来。
眼下能抓住的,只有马天这根线。
大明国舅爷!
我们已经胜似亲人,这份纯粹,在波谲云诡的皇家,比任何权力都珍贵。
再跟着刘先生把书读透,不仅要读史书里的兴衰更替,更要读透人心诡谲。
陛下常说“治世需文,乱世需武”,既要学会在朝堂上尔虞我诈,也要悄悄摸清军营里的刀光剑影。而后,就是积累属于自己的力量。
“朱英,走快些,我们先去下集市。”马天打断了他的思绪。
夕阳落在他身上,小小的身躯里,一头有野心的幼兽悄然睁眼。
它蜷缩着爪子,耐心等待着獠牙长成的那一天。
济安堂。
两人回来,看到杨士奇和夏原吉已经在了。
杨士奇眼尖,率先迎上来,身后的夏原吉也连忙跟上。
两人见了马天,规规矩矩地躬身行礼:“参见国舅爷。”
马天抬了抬手:“来找朱英?”
“正是。”杨士奇笑着侧身,将夏原吉往前引了引,“这是我同窗夏原吉,前日与小郎中讨论算术,意犹未尽,硬是缠着要来再讨教。”
夏原吉局促地搓了搓手:“冒昧前来叨扰,还望国舅爷莫怪。”
“无妨无妨。”马天哈哈一笑,“你们读书人聊学问,后院清净,去那边说吧。”
朱英上前一步,对着两人温和颔首:“请随我来。”
三人来到后院,都轻车熟路。
没一会儿,围着石桌子坐下。
杨士奇刚铺开纸砚,朱英便拿起毛笔,在纸上写下一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