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对运粮细节如此清楚?倒是奇了,莫非这赈灾粮的调度,归吏部管了?”
“铁铉!你什么意思?”吕本大怒。
铁铉躬身行礼,腰杆却挺得笔直:“做了亏心事的人,究竟在怕什么,恐怕只有自己心里清楚!”这话如惊雷落地,奉天殿内顿时一片哗然。
谁也没想到,一个小小的给事中竟敢如此顶撞当朝尚书,而且话里话外直指吕本与赈灾粮延误有关。“你放肆!”吕本气得浑身发抖。
“殿下!”铁铉不理会吕本的咆哮,径直朝朱标拜,声音铿锵有力,“臣请殿下彻查江宁赈灾粮延误一案!如今江宁灾民在寒风中苦苦等待,县丞朱英耗尽心力支撑危局,而我等却在此处争论不休,甚至有人颠倒黑白弹劾功臣!”
“敢问诸位大人,你们心中可有半分对百姓的怜悯?可有一丝对饥寒交迫者的体恤?若连救命粮都要克扣延误,我等食君之禄,又有何颜面面对天下苍生!”
连串质问如重锤敲在众人心上,吕本等人被问得哑口无言,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朱标一直沉默着,此刻终于开口:“夏原吉。”
“臣在!”
“你即刻调动户部库存,先行押送五千石粮食赶赴江宁,务必两日之内送到灾民手中。”
“至于此前赈灾粮延误之事,交由刑部、御史台联合彻查!若查实是人祸作祟,无论涉及到谁,孤必严惩不贷,绝不姑息!”
乾清宫。
朱元璋坐在椅子上,眯着双眼。
锦衣卫指挥使蒋球,躬身立于殿中,禀报:
“启禀陛下,江宁县丞朱英近日行事颇出人意料。先是令属下伪装鬼神,夜扰地方富户,逼其捐粮;后又设宴请江宁勋贵家眷,以'大善之家'匾额为饵,诱其捐粮,实则以数万灾民为势,迫其持续出粮。如今江宁祠堂前设粥棚数十,灾民虽众,却秩序井然。”
朱元璋闻言,原本微阖的双眼缓缓睁开,嘴角勾起一抹笑:
“这小子,胆子倒是不小。以鬼神之说惑众,用名声架着勋贵,手段又野又狠,倒有几分咱当年起事时的架势。有点意思,咱倒要看看,这出戏他能唱到哪一步。”
蒋囐垂首续道:“上元县丞允坟殿下那边,应天府提前三日送去赈灾粮,县令周大人亲自主持施粥,百姓皆言殿下仁德。”
“朱元璋冷哼一声,眸光锐利如刀:“那么多东宫属吏明里暗里帮衬,吕本更是调动关系为他铺路,他自己又做了什么?是亲赴雪灾最重的村落查探,还是彻夜不眠核计赈灾粮款?”
蒋谳心头一凛,跪倒在地:“臣、臣不敢妄议殿下。”
他深知这位帝王的脾性,看似随意的问话里往往藏着雷霆之怒,此刻唯有缄口方能自保。
过了半响,朱元璋才冷哼一声:“告诉你们锦衣卫的人,继续盯着江宁和上元,眼珠子擦亮点,半点风吹草动都别放过。但记住,谁也不许插手。”
“臣遵旨。”蒋谳叩首应道。
待蒋球躬身退下,朱元璋才重新望向窗外。
风雪依旧,只是他眼中的寒意更甚。
这天下终究要交到后人手中,是能担事的铁血手腕,还是需人扶持的仁柔心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