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衙回廊,气氛看似平静。
然而,当营官引着周、方二人踏入总督行辕一处相对僻静、守卫森严的偏厅时,异变陡生!“关门!”营官一声断喝!
“砰!砰!”两扇厚重的厅门被守在门外的士兵猛地合拢,巨响在封闭空间内回荡,震得人心头发颤!几乎同时,厅内四周肃立的亲卫“唰”地一声,齐齐拔刀出鞘!
雪亮的刀锋在瞬间将周正和方时来及其亲随团团围住!
森然杀气,骤然弥漫整个厅堂!
“尔等意欲何为?!”周正脸色剧变,强自挺直腰杆,厉声喝问,声音却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方时来更是惊得面无人色,声音都变了调:
“大胆!王制台呢?!你们这是谋逆!”
营官踏前一步,无视二人色厉内荏的质问,声音如寒铁相击,不容置疑:
“奉制台钧令!周正、方时来!尔等涉嫌勾结通倭案犯王茂才,贪赃枉法,罪证确凿!即刻拿下看押,听候审问!尔等亲随,莫要负隅顽抗!违令者,格杀勿论!”
“放肆!血口喷人!本官乃堂堂三品刑部堂官!尔等安敢构陷!王诰!王诰老匹夫!你出来!!”周正气得浑身发抖,还想抬出官威。
“拿下!”营官根本不予理会,再次断喝!
如狼似虎的士兵一拥而上!
周正、方时来的亲随瞬间被制服按倒,如同待宰羔羊。周、方二人也被两名铁塔般的士兵反剪双臂,死死摁住。
“混账!放开本官!王诰!王诰!你出来!你这是构陷朝廷命官!”
周正拼命挣扎,官帽歪斜,状若疯狂。
方时来亦是喊道:““冤枉!冤枉啊!我要见吕公公!我要上奏·.……”
营官冷冷地看着两人狼狈不堪的模样,挥了挥手:
“带下去!严加看管!没制台手令,任何人不得靠近!”
士兵们毫不留情地将仍在嘶吼挣扎的周正、方时来及其面如土色的亲随拖了出去。
厅门再次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喧嚣与里面的死寂。
厅内只剩下营官和一队持刀肃立的亲兵。
营官走到主位旁,对着空无一人的主座,抱拳沉声道:
“禀制台,周正、方时来及其亲随已全部拿下看押!”
片刻,内室的门帘掀起,王诰踱步而出,脸上没有半分波澜,只有一片深沉的冷峻。
他走到主位坐下,拿起案上那叠来自密匣的罪证,轻轻掸了掸。
“嗯,看好了。”王诰的声音平静无波:
“等杜延霖回来,第一时间让他来见我,届时再与这二位“大人’,好好对质一番。”
与此同时,顾家老宅的废池边。
浑浊腥臭的淤泥被一锹锹挖开,堆积如小山。
士兵们屏息凝神,在杜延霖凌厉的目光下奋力挖掘。
“秉宪!有东西!”
一名士兵的铁锹碰触到硬物,发出“铛”的一声脆响!
所有人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杜延霖疾步上前,只见淤泥中露出一角被厚厚油布包裹的方形物件,尺寸不小!
“小心!挖出来!”杜延霖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几名士兵放下工具,小心翼翼用手刨开周边的淤泥。
很快,一个沉甸甸、裹了数层厚厚防水油布、还用麻绳捆扎得严严实实的箱子被抬了上来!“解开!”杜延霖命令道。
麻绳被割断,油布层层剥开一一一个尺余见方的樟木箱子暴露在天日下!箱盖边缘用蜡密封得滴水不漏!
“打开!”杜延霖的心跳加速。
营官亲自拔刀,撬开蜡封,掀开箱盖
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着厚厚的账册!
每一册都用蓝布封面装订,封面上没有任何字迹,只在书脊处用蝇头小楷标注着年月。
杜延霖随手拿起最上面一册,快速翻动。
暮色渐沉,但依旧能看清账册上密密麻麻的墨字。
一行行、一页页,触目惊心!
“嘉靖三十二年三月廿七,付:王茂才纹银十万两,记:盐引占窝。”
“嘉靖三十二年五月初九,付:钱启运,纹银八千两,记:日常人情。”
“嘉靖三十三年正月廿八,付:南京都察院方时来,田庄一处并银二万两,记:破财消灾。”“嘉靖三十三年正月初一,代王茂才付:南京守备太监衙门管事陈公公,纹银十万两,记:吕公公“节敬’。”
每一笔交易,时间、人物、金额、名目,清晰无比!
这不仅仅是一本行贿账簿!
这是一张盘踞在扬州乃至南直隶官场之上的庞大贪腐网络图!
其牵连之广,数额之巨,令人瞠目结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