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商贾之心!”
“河工开工前,即由布政使司衙门出具空白地契,明确载明可授地之大致位置、面积下限、折算价格及违约罚则!契约由抚台、藩台、臬台、工部都水司,并承揽商贾共同签署,一式数份,存于各方!此乃“定心铁券’不容轻毁!”
“再者,允数家商号联手,组成行会或商帮,共承一工段之责,分摊风险,凝聚实力!此乃“众人拾柴火焰高’!”
“若工程中商贾突遭困厄,无力支撑,或其功成之后急欲回笼资金,可允其将契约所载之地权份额,依法依规转让!官府予以背书、过户!此乃“活水流转’,财利自通!”
“如此,方能撬动民间资本,弥补官府钱粮之匮乏!此乃于绝境中,向民间“借力’,集万民之智、聚万民之财、行安澜之功!非此,河南河工,唯有坐视其溃,万民同溺!”
杜延霖的“招标”之策,如一把钥匙,似乎打开了死局之门。
然而,章焕紧锁的眉头未曾松开,他沉默良久,手指在舆图上无意识地敲击着:
“杜水曹……此策……此策……”他连说了两个“此策”,却找不到合适的词,最终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
“………太过惊世骇俗!将未来千里沃土、河利特权,尽数许于商贾……此非寻常“让利’,直如剖割朝廷膏腴,以饲商贾之腹!朝堂之上,衮衮诸公,岂能容此?!户部堂官、都察院风宪、乃至……圣上面前,如何交代?!”
他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向杜延霖,仿佛要看透他胸中那团不灭的火焰:
“然……汝所言,字字如刀,句句切中时弊!河南,确已无路可走!汝之策,虽险如走索,却是于绝壁之上,硬生生凿出一条生路!”
章焕胸膛剧烈起伏,眼中最后一丝犹疑被某种决绝的火焰吞没。他猛地一拍桌案,震得笔架摇动!“罢!罢!罢!死马当作活马医!行此策,遭天下士林笔伐口诛,非议如潮!不行此策,河南立成千里泽国,万劫不复!周藩台!”
“下官在!”周学儒神色一凛,急忙躬身。
“即刻会同布政司、按察司僚属,日夜不辍,详议杜水曹这“招标’之策!一字一句,务必推敲清楚,立严法度,定铁章程,务求严密、可行、无懈可击!”他声音嘶哑而急促:
“三日内!老夫只要三日内,看到详实方略!”
“下官领命!”周学儒拱手凛然应道,额头已渗出细密汗珠。
章焕目光沉甸甸落回杜延霖身上:
“杜水曹!此“招标’大计,既由你倡首,便由你……全权主理!省府上下,人手文书,悉听调遣!”他目光如刃,扫过全场,最后钉在杜延霖脸上:
“此策若成,你便是河南再世父母!若败……”
他声音森然:“你我人头,并这河南半壁河山,便是祭献黄河怒涛的第一柱香!望你……好自为之!莫负中原父老……泣血之望!!”
数日后,河南抚衙议事厅。
空气凝滞,仿佛沉重的铅块压迫着每个人的胸口。
河南布政使司左右布政使、按察使司按察使及佐贰官、开封府衙门的主事官员济济一堂,分列两侧,人人肃然,却又神色各异。
章焕端坐主位,面色复杂莫辨。杜延霖沉静地坐在一旁。
开封知府李振手持一份墨迹初干、由幕僚连夜誉誉清出的“河南河工招标细则”,手指微微颤抖。他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终于按捺不住,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强行压抑的惊怒与一丝“为民请命”的悲壮,率先发难:
“杜水曹!恕…恕本府直言!”他几乎是咬着牙挤出字句:
“尔此“招标’细则,竟要将黄河合龙后新淤出的数千顷膏腴良田,按六成之巨,六成啊!低价售予那些承揽河工之商贾?!甚而…甚而允许其将垫付工费直接折算地价,形同白拿?!这!这天底下岂有如此骇人听闻的章程?!”
“啪!”
细则被他重重掼在公案上,发出一声闷响。
“土地乃社稷之根!国脉所系!岂能如此轻率、贱卖于商贾之手?此例若开,他日商贾拥田自重,豪强盘踞州县,赋税根基崩坏,此乃动摇国本、祸及子孙的滔天大罪!章抚台!请万万三思!三思!!!”他声音激越,回荡在死寂的厅堂,震得屋瓦片都嗡嗡直响。
他话音未落,河南按察使司的一位金事已霍然起身,面色比李振更青几分,语速极快,引经据典,声音尖锐:
“杜水曹!《孟子》有训:“无君子莫治野人,无野人莫养君子。’士农工商,天伦大序,尊卑有别,各有本分!商贾操奇计赢,居末流而营厚利,本已僭越!”
“今竞再以国土邦本相诱,使其手握沃土,名为“招商’,实则败坏人伦纲常,颠覆社稷根基!《礼记·王制》言:“田里不鬻!’土地岂可轻授逐利之徒?此案,本官断不敢附议!此风一开,恐为后世埋下滔天巨祸!”
这位金事言辞峻烈,显然代表了最正统的清流卫道之声,直接将“招标”拔高到“毁礼乐、乱乾坤”的绝大罪愆。
紧接着,右布政使汪承信也坐不住了,他更着眼实际的钱粮利害,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