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的究竟是谁,你也别问了,这进奏院可不是什么好地方,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明白么?”李修白不想打草惊蛇,遂敛了探询之色,只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萧沉璧心有不快,刻意踩过他散落在地上的衣裳,踩出三四个黑脚印,方稍稍解气。
之后,她拂袖而出,对着外面的女使娇叱:“站着做什么,进来!”女使早已腿软,抖如筛糠地开了那沉重铁锁,推门便扑跪在地:“是、是郎君吩咐奴婢在此候着的,奴婢什么也不知!”“好得很,接二连三,本郡主着实小瞧了你们,安壬呢,怎么不来见我?”萧沉璧唇角勾起,笑得煞是好看,眼底的冷意却几乎要冻死人。“郎君、郎君有要务在身,先行离去了……"女使头不敢直视那双太过漂亮的狐狸眼,嗫嚅道,“郡主,事已至此,时辰真不早了,您是否要盥洗更衣?再迟,恐误了宵禁
萧沉璧揉揉眉心:“哼,安副使倒是聪明,怕步康院使后尘,但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这笔账,本郡主迟早要与他算!热汤呢?端来吧,还有……再给本郡主拿一件干净的里衣。”
萧沉璧声音渐渐低下去。
“都已备妥了。"女使慌忙将备好的物事端入外间。萧沉璧又是冷眼,东西准备这么齐全,看来是预谋已久了,那药的剂量也是故意往大了下吧?几乎将她神魂都磨散了。心烦不已,她一脚踢翻那仅剩灰烬的炭盆,眼不见为净。待女使将里外间隔的帘幕拉拢,萧沉璧方褪衣入浴。收拾停当后,女使们便欲入内为那位陆先生备汤。
“慢着!“萧沉璧余怒未消,轻哼道,“他一介奴仆,也配与本郡主同等待遇?把我沐浴后的水赏他便是!”
女使觉得这有些折辱人。
毕竟,这陆先生也是苦主,又不是他主动的。可她哪敢置喙,只得默默照办。
帘内,李修白神色自若,甚至还捻起缠在指尖的一根长长发丝,置于鼻端轻嗅:“郡主遍体香气馥郁,便是连发丝也甚是好闻,想必那沐浴的水更是芬香扑鼻吧,如此,倒是抬爱在下了。”
萧沉璧何曾受过这等轻薄,耳根霎时红透,她立时变了脸:“凭你也配?快住手,不许给他!”
女使端盆的手再度僵住。
李修白拂开发丝,对女使淡然一笑:“既如此,烦请换一桶新水来。”萧沉璧这才惊觉中了激将,心下更恼。
她揉着刺痛的额角,心想定是那药性残留,害得她脑子也有半刻不清醒。不过倘若真叫这姓陆的用了她的洗澡水,她心里也膈应。她心头郁结,冷冷地睨了这人一限,拂袖而去。刚步入廊庑,迎面便撞见康苏勒。他额缠纱布,由人搀扶,一瘸一拐而来,口中犹自骂骂咧咧,显然是才得知安壬的谋划。萧沉璧无丝毫动容,时至今日,此人竞还贼心不死,优柔寡断,更惹人生厌。
然而转念一想,此乃挑拨离间、以泄心头之愤的良机。于是面对康苏勒那震惊痛楚的目光,她一反常态,没有和往常一样绝情,反而捏紧了手中帕子,故意避开他审视的视线。然后,她眼尾微微泛红,深吸一口气,装作强忍委屈的样子,道:“事已至此,说这些还有何用?罢了,你若是还念旧情,便替我转告安壬,说今日既逐了他愿,往后本郡主也无甚可推拒的。他让我来,我便来;要我怀,我怀便是。只有一条,必须转告叔父,保我阿娘性命无虞,身体康健!”说罢,不给康苏勒开口的机会,她转身便走。康苏勒亲耳听她承认此事已成,急火攻心,一拳狠狠砸在廊柱之上,鲜血淋漓。
随后,一回头,他又瞧见那厢房的窗户半开着。只见那姓陆的一身寝衣,发尾犹湿,似是刚沐过身。妒火瞬间焚尽理智,他厉声呵斥:“看什么看!再看剜了你的眼!”萧沉璧听到此言,踏出内院之时唇角勾起一抹得逞的冷笑。这抹笑没逃过李修白的眼睛,他瞬间识破了萧沉璧的意图。此女果然聪明又心狠。
寻常女子遭遇此事后多半哭哭啼啼,她倒好,醒来的第一眼便要杀他以泄愤。
意识到杀了他也没用后,转而又利用自己的处境予以报复。只一句委屈的抱怨,便借刀杀人,一石二鸟。一是挑起进奏院两位院使内讧,利用康苏勒对她的爱慕与独占之欲,激起他对安壬的愤怒,日后,安壬少不了要受康苏勒报复;二是叫康苏勒对他也心生愤恨,日后他也少不了被使绊子。如此一来,这回得罪她的两个人都必然要吃苦头,她自己却能置身事外。着实好心计。
李修白视线从萧沉璧的衣裙上缓缓收起,压下眼底的冷意,微笑着将窗户关上,隔绝外面康苏勒恨不得吃了他的眼神。而且,此女不但心狠,手也狠,他身上被咬出大大小小七八个牙印,后背更是布满抓痕。
一场下来,不像情/事,倒像战事。
如此野性不驯,幸好她那夫君是个天阉。
否则,迟早要死在她衣裙之下。
李修白不由得同情了一番那倒霉鬼。
另一边,朝会散后,徐文长自落第举子一跃为新科状元,堪称这科举舞弊案头号赢家。
一时间,坊间喧腾,纷纷欲睹状元风仪,更有显贵之家摩拳擦掌,意欲“榜下捉婿″。
可众人瞩目的徐文长此刻脸上却并不见笑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