隙中驹(1 / 3)

第34章隙中驹

随着消息播扬开去,越来越多的人闻风而动,检查各人伤势的太医医女、察勘现场可疑痕迹的内监侍卫,梁宫的夜,沸作了茶釜中的滚水。太极殿中却很静。

皇后来的时候,几乎还以为皇帝不曾得到消息,殿中才会如此肃静安稳。可若是如此,他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让人将她从去乘鸾宫的半路上截来此处了。皇后努力冷静下来。

阿娘再三与她保证过,此事必定背人耳目、万无一失,陛下又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拿捏到了实证?

还是说……不管有没有证据,他都将她视作此事的头等疑犯?皇帝还没来,皇后孤身等在殿中,脚下的砖面上打了蜡,乌溜溜地映出她的身影,像是帝王那双渊深莫测的眼瞳。

徐得鹿是殿中唯一沾了活气的人,其他的宫人个个神情板滞得吓人。可还没等皇后想好如何开口询问这位徐大监,就见他匆匆提步,竞也要丢下她离开此处。

皇后慌了,喊人:“公公要去哪里?”

徐得鹿对皇后一向还算和颜悦色,哪怕今日也不例外。只是他脚下亦不多待,仅是慢下了一两息:“陛下交代奴才先去乘鸾宫看看,出了这样大的事,太极殿总不能没个人过去不是。”

皇后侥幸地生出一丝喜悦来。乘鸾宫走水,陛下只是让徐公公去看吗,他是不是真的已对那贱婢毫不在乎了?

“那公公快些去罢。只是,不知陛下一一”徐得鹿知道皇后想问什么,和方才宫人所答的话一般无二:“陛下稍后就来。”

“好,好。”

皇后虽觉搪塞,却也没法再说什么,擦了擦冒出的额汗,自在条榻上坐下。榻前的矮几上放着一只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小银盘,硕大的葡萄粒在上头扎起了一个小堆。榻边也有半筐。

皇后不禁想到,这次乘鸾宫可是连一颗贡果也没分到,哪里有个宠妃的样子?

也许是自己太大惊小怪了,皇帝根本就不是为了这事来的。她越想,就越怀念几个时辰以前,那时自己还因为即将报仇雪恨,痛快得都坐不住,全身的血流都像在叫嚣着。

是啊。

这时候的乘鸾宫想必已经烧成焦土了,她还怕什么?她应该试着去享受这份迟到十五年的痛快。

皇后拣了一颗最大最亮的葡萄要吃,又嫌不够软熟,放了回去,正要重新拿,却看到地上散落着几颗葡萄。有两颗甚至一路滚到了殿内的那扇隔断之后,似乎掉进了屏风里面。

也不知宫人为何这般木讷,竟不收拾。皇后起身,沿着葡萄这疏疏落落的轨迹走过去,脚步轻慢,又不时朝里瞄望两下,竞觉里面有什么东西。“皇后。”

寒冽的声音响起。

偏是在做贼一般的时候,皇帝的声音破天荒地传进了耳朵,吓得皇后差点魂也飞散了一半,忙转过身去:“陛下!”但她很快就还算得体地笑起:“臣妾给陛下请安。”皇帝负手走近。

“知道朕今夜为何召你?”

皇后正想答人,却听到一阵有点案窣的声音,略侧过头,向后扫了一眼身后的隔断和隔断后的画屏。

直到皇帝更近,她便无暇再他顾了。

忐忑不安地回话道:“乘鸾宫意外走水,是臣妾督管不力。臣妾还没来得及去看过,也不知盈贵人如何了。”

这不过是浮于表面的话术,皇帝却仿佛较真起来:“哦?你倒关心她。前些日子不还来朕这里告状,说她给你下毒。”皇后登时反问道:“陛下莫非疑心是臣妾做的?”实则已经心虚得脸色发白,不敢抬头了。

她一遍遍告诉自己,阿娘说过,是派了功夫了得的两个太监去倒油放火的,事先还去踩过点,此事绝对隐秘,绝没道理皇帝会看出端倪。从来帝王多疑,陛下这么说,说不定只是在诈她呢。皇后便辩解道:“臣妾当初会对盈贵人下狠手责罚,只因为她那时身为一个微贱的奴婢,却一心攀龙附凤,若宫中人人如此,法纪何在?可后宫的姐妹们,臣妾可从未为难过谁,臣妾没道理只和盈贵人过不去。”“恳请陛下明察!”

一边说着,皇后跪了下去。

皇帝不置可否地朝人走近。

虽是帝后虽是夫妻,可二人共枕榻的日子屈指可数,皇帝的气息清冷而陌生。

皇后乍见人俯身低手,还以为他是要扶起自己,脸上绽出笑来。可下一瞬,却见他只是拈起了那颗在他皂靴边上、险险就要被踩到的葡萄。皇后的害怕中就多了几分怨恼:“妾今日和吴嫔游园回去之后就再没召见过任何人!陛下怎么查,此事都和妾绝无关系!”皇帝只一哂,道:“朕会让惠妃严查此事。”“朕叫你来,是想让你有个准备,你外祖应快启程返京了。”皇后不可置信,她才堪堪找回了几分理智,顷刻又失声:“外祖父他们不该还未到西南吗?”

皇帝起身直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赈灾途中,欲贿赂同行官员,贪污灾银,朕已命宣威将军洛琮与今科探花、暨翰林修撰肖不名代领宣抚使一职,前往接手赈灾事宜,并押解朱明诚回京。”

皇帝的每个字都冰冷笃定。

皇后倏然跌跪在地上,双手撑着地面,才没让身子倒下去,喃喃道:“外祖